第140章 生与死(1)

女医挚心里挺着急的,眼看着芈月快要临盆了,可是有几味她用来预防难产急救所用的草药却始终不足,她托人在城内医馆找过,因秦楚医药用方与制法皆有不同,因此也没找到合意的。她本是请示了椒房殿,欲亲自出城到山上寻找这些药草,亲自炮制。不晓得为何,却迟迟不得回音。

这日玳瑁却请了她过去,以王后的名义,细细地问了芈月怀孕诸般事宜,听她说了此事,就道:“芈八子胎儿要紧,若是当真需要,我便替你去问问王后,请了旨意,给你出宫令符。”

女医挚连声应谢,她也知此事重大,生恐在自己身上出了差池。她自领了此事以后,一直心惊胆战,深恐向氏当年的事又再重演。等了数月,王后虽然召了她数次,不过是走走过场式地问问情况,又或者是公子荡头疼脑热感冒咳嗽之类的小症叫她过来看。

芈月一日未临盆,她就悬着一日的心。长年在楚宫,她纵然对芈姝这样的小公主不甚了解,但对于楚威后及其心腹玳瑁的为人行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见此事不是芈姝亲口与自己说,而是玳瑁代传,不由地存了几分疑心,当下陪笑问:“此事小医是否要当面禀过王后?”

玳瑁轻蔑地说:“王后宫中一日多少时,哪来的功夫理睬于你。我自传了王后的话,难道有什么不是吗?”

女医挚不敢再答,只唯唯应了。当下也处处小心,每日早早持了令牌出宫,到得哺时之前,便匆匆收拾了药筐回宫。如此几日,见几种药材渐渐已经采足,心道再过得三两日,便可以不必再出宫了。

这日她正出宫之时,走到一半,便有一个东胡大汉迎面而来,拱手道:“医挚,可否移步一行?”

女医挚认得他便是黄歇新收的随从赤虎,这数月以来,她常常出宫,也与黄歇颇有接触,常常将宫中消息告诉黄歇。此时见了赤虎,并不意外,只是今日却有些不便。

她犹豫了片刻,道:“公子歇相约,我本当急趋而至。怎奈我今日要出城采一种茜草,须得日中之前采用,过了日中,便失了药效。不如待我在城外采药归来,再与公子歇在西门酒肆处相约,如何?”

赤虎听了,便与她约定了时间和地点,当下告知了黄歇。

黄歇闻讯,便提早一刻,在西门酒肆相候,他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正可一眼看到西门出入之人。

这家的酒似是做坏了,虽然经过白茅过滤,却仍然带着一股酸味,黄歇只尝了一口,便放下去没有再喝。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城门。

不知不觉,过了日中之时,太阳逐渐西斜,日影越拉越长,渐渐地黄歇觉得不对了,从日中到日昳,甚至已经过了日昳时分,眼将就是哺时了,此时若不能回城,便不能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到宫中去。且他近日观察,女医挚从来未曾在过了哺时之后还不曾回城的。

莫不是女医挚出事了?

想到这里,黄歇站了起来:“赤虎,备马,我们出城。”

赤虎一怔:“公子,再过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此时出城,若有个耽误,只怕赶不上回城。”

黄歇叹道:“我正是为此方要出城。女医挚此时未见回城,必是出事了。若是她赶不上回城,那只怕、只怕……”他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下去了。

女医挚每日早早回宫,便是害怕芈月会在她不在的时候出事。以女医挚为人之谨小慎微,不可能会因为采药而忘记回城的时辰,此时未归,当是有原因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原因,是意外还是人为。在城外山上采药,有可能遇上失足摔落,也有可能遇上蛇虫之类的,若不是此处临过咸阳,其他的山上,甚至还有可能遇上猛兽。若是女医挚出了意外,这倒罢了。若是女医挚今日不归,却是人为,那便是有人要对芈月下手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紧,直欲要冲入秦宫中去。可是他毕竟赤手空拳,只有一人,便是加上赤虎,也只有两人,这秦宫森严,又如何是他能够冲得进去的。

唯今之计,也只有先找到女医挚,再借助女医挚之力,查明真相,才是他能够做到的。

且说女医挚果然是出事了。

她今日亦是记得与黄歇相约之事,她带了干粮,采药到过了日中时,吃了干粮,看看已经采了半筐的药,便果断收拾好,转身下山。

她背着药筐正走在咸阳道上,忽然一辆马车停下,车内一个中年妇人探头出来,看了看她背着的药筐,焦急地道:“敢问您可是一位医者?”

女医挚点头应声:“正是。”

那妇人大喜,忙叫侍女扶了她亲自下车来,对着女医挚行了一礼道:“当真幸甚,我正是要去请一位医者。我婆母重病,已经昏迷两日了,请医者务必帮忙。”

女医挚见那妇人衣着亦是得体,面色焦急溢于言表,不由忙还礼,为难地道:“请贵人见谅,我有要事,今日必务要赶回咸阳,贵人还是另请……”

那妇人却不理会女医挚的拒绝,急忙上前两步,一手拉住了女医挚一手掩面哭泣道:“医者,救人要紧。我夫婿为人至孝,若是知道我看到医者不请回去,误了婆婆的病情,一定会休了我的。我求求您了,救救我婆婆,救救我吧……”

见那妇人一边哭一边拉着自己就要下跪些,女医挚急忙扶住她道:“贵人休要如此,非是我不允所请。实不相瞒,我是宫中女医,出来采药已经一天,现在急着要赶回去,若不能按时回宫,就要被关在宫外。”

那妇人却道:“无妨,我家离此很近,只要医者过去帮我婆婆看看,开个方子扎个针我就用马车送医者回宫,这也比医者自己走要快些,不是吗?”

女医挚犹在犹豫不决,那妇人却直接跪下了:“医者,哪怕你不开方,只消看一眼也好,述明真情,也教我夫婿不怪罪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