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料之中的要晚一些。
彼时瓶子里的药液已经少了一多半,剩下的怕是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他回来的时候我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未婚妻,换药的时候要到了你怎么没来呀?”
查理苏短信一条接一条,他怕是摸透了我的脾性习惯,信手拈来的撒娇卖乖和恰到好处的强势存在感像是吃准了我不会拒绝一般,总是在我已经觉得拉开距离的时候带着些无法忽略的理由再一次钻进我的视野;正比如他现在发到我手机上的这一条,还不等我想好回复,紧跟着后面又发来了好几条。
“姑且提醒你,之前的强制出院是未婚妻的个人强权主义,根本没得到医生的允许。”
“光启市所有的公立医院内部系统都是连着的,未婚妻你没有去任何一家。”
“是不是又忘了好好照顾自己啦?没关系,你的未婚夫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记忆力,如果你不想看到护士长我也可以亲自替你打针,今天剩下的时间我都没什么事情,可以陪你一起打发打针过程中的无聊时间。”
“还是说未婚妻更喜欢私立医院的保密性吗?现在建一所的话好像有点太慢了……不过如果未婚妻不介意每天飞去隔壁市做例行检查,那我可以先去隔壁市买一个。”
我看着他一条接一条的信息,许是查理苏觉得文字难以表达他的心情,干脆后面几条就都用了语音,安静的病房响起男人磁性华丽的沉稳声线,也让走入门口的脚步声突兀一顿,随即稍微加快了几分,面无表情地直接伸手抽走了我手里的手机。
齐司礼略带嫌弃的睨我一眼,手指在聊天界面停驻片刻,最后只是很用力地戳着屏幕退了出去,然后又把手机放到了自己的旁边,放到了我根本碰不到的地方。
“别看无聊的东西,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他神色自若地叮嘱着,又伸手悬在我手臂上方,虚虚握住了吊瓶下面透明的导管,掌温暖过注入手背静脉的药液,连有些僵冷的指尖也跟着生出几分类似于错觉的细微回温。
而我跟着垂眸看他此时略显苍白的俊逸侧颜,他唇色浅淡眉眼温柔,似乎眼下再没有什么是握着我静脉注射的导管更重要的事情。
理智告诉我不要问太多的问题,要杀我的人那么多,在医院里想要对我动手的家伙就算是灵族的背景又怎么样,区别不过也就是多了个新的称呼和所知甚少的全新来头罢了——我既然敢让小护士装着若无其事,按着之前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计划继续给我打入特殊的药品,自然也就不会在乎这点小细节的差异。
放长线钓大鱼,最后结果也不过就是个愿者上钩罢了。
可我总觉得齐司礼在这其中同样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比如说之前会有人特意把他叫走,而他回来的时间也非常巧妙,表情也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我无法从这张安静的脸上看出什么袭击破绽,只是温声问道:“齐司礼,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
男人垂下的长睫轻轻一颤,没有立刻回答我。
正当我以为他会保持身为灵族同族的沉默的时候,齐司礼却开口了。
“这是灵族特意设在人类世界的特殊医院,有些灵族身体出现问题又不方便去人类的医院就诊,他们会来这里……当然,正如你已经看到的一样,一些非富即贵的人类病人,医院也是会很高兴地接收的。”
我很熟练地拆解他话里的信息,从中扒出来我需要的情报。
一个不太靠谱的猜测,齐司礼的身体已经出现了一些灵族内部的特殊问题,而且只能靠这里才能解决。
……嘶。
有点麻烦。
专注设计的齐总监似乎还没来得及察觉到这座医院下掩藏的血腥暗潮,看着我的手背眼中只有单纯的怜惜之情,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是真的不知道随着药液一同导入我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不,也许某位自诩天才的年轻大夫站在这里也看不出问题在哪里。
说真的,我忽然开始怀念起凯尔希了。
老猞猁虽然冷言冷脸惯常谜语人,一月检查七次我的脑子恨不得切开我的颅骨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但是我和她的默契的确是超过了主体的理性控制,是一种由身体潜意识和肌肉记忆共同达到的高度精神愉悦。
如果她在这里,一来是能检查出我体内的神秘毒药并在维持毒性不变的前提下还能保住我一条烂命的,让我继续活蹦乱跳地到处搞事情;二来也是能配合我接下来的工作,给一点恰到好处的私人帮助,和只要她在我就永远可以安心交托的大后方。
但现在谁也没有,我就只能自己来。
其实体内的这点毒药和之前的刀片已经足够我掀翻这座医院掘地三尺挖出不少东西,可是想到更深一层的线索可能就要从此被迫断掉,我就还是觉得得不偿失。
我的时间本就所剩不多,何必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我的干员们曾经提醒过我,濒死者的疯狂最为恐怖让我适当学会远离,而我如今作为濒死者的其中一员,从不曾介意死亡。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看着齐司礼,很难挪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