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旧相?识……”胤礽慢吞吞重?复明珠的话,“比如您和惠妃母,也是这所?谓的旧相?识吧?”

明珠也不在意他的揶揄,摆了摆手?道?:“那不能比!延禧宫娘娘老姓乌拉那拉氏,我们家?呢,老姓叶赫那拉氏,不是一块儿的,外头总有人?传那位是我沾亲带故的妹子,实则不是这个道?理,两?边儿碰不上?呢!”

胤礽冷哼一声,“您到底想说什么?”

明珠嗬了一声,“瞧我这记性!人?老了,愈发不中用了……我那小?子揆叙,如今在御花园当差,专门负责每日下钥前后的巡逻事宜,我寻思着?,他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啊,叶赫那拉氏虽然比不过那佟家?、钮祜禄家?,可也是老八旗世家?了,成德如今在翰林院修书?,揆叙却干这种风吹日晒的苦差事,委实不像话!老臣我别无所?求,只想请您在万岁爷跟前美言几句,听说您那詹事府里人?才辈出,多少翰林官的迁转之阶啊,若是能让那小?子进去历练历练,我这把老骨头他日归西,也能含笑九泉了。”

明珠这话说得很重?,扯到生死上?,这是逼着?胤礽不得不应承下来。旗人?家?讲究体面,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绝过去,岂不是有让这老琉璃蛋以后死不瞑目的意思?

轻飘飘瞥一眼犹自含笑的明珠,心里实在不称意,他不想再自己?的詹事府里放一个明珠的儿子,更不想把石小?诗的——那什么青梅竹马放在身边。

“知道?了。”他学汗阿玛面对不想批复的奏折时所?用的套话,又略一颔首,“西席张英还在无逸斋等我,作为学生,不该迟到。”

他不等明珠回答,拂袖快步而?去。

边走边琢磨着?明珠这段话,越想越吃味儿,那揆叙原来就在御花园当差啊!脑子里不知怎地就钻进了一点旧事,那是他和石小?诗换身回来后的第?二天,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外头晃荡,是谁跟他提了句来着??哦,是了,杰亲王,在御花园里撞见了太子妃的背影。

胤礽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滋味,眼眶有点酸,远处一片朱漆的围房仿佛模糊起来,心里头跳得很快,慌里慌张,可是说不清为何事慌张,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好像用过的早膳都在此刻一阵儿翻涌,可他又不是石小?诗,不知节制的吃甜食,明明只用了半碗胭脂米熬的粥,就了一块相?思带鱼,怎会有烧心之感?

石小?诗和纳兰揆叙……他默默念叨着?,心不在焉地走进斋房,决定今天早点回毓庆宫,毕竟万寿节就在眼跟前了,他们必须好好地谈一谈。

可是临傍晚时凌普拿着?修葺太和殿的册子来报,好不容易议完了这一桩,乾清宫又派了人?来请,说是万岁爷想跟太子爷对弈。

想着?石小?诗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他很顺从地在棋局上?险胜康老爹一局,又让他老人?家?了两?局——康熙同志很满意地拍了拍手?,保成又有长进了,能胜过朕了,但是还要磨炼,毕竟朕又赢了他两?回嘛!

于是父子情深,一起用了顿清单简朴的晚膳,又絮絮叨叨地拉了会他们爱新觉罗家?的家?常,叫特意来乾清宫给主子请安的惠妃在门外站着?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看着?吃了瘪气得脸色铁青的惠妃,胤礽往毓庆宫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今日下半程都算顺利,那么晚上?问起石小?诗那件事时……或许她能给一个叫他顺心的答复吧。

夜色深不见底,太子妃寝宫内外一片沉寂,可以听见更漏中水滴的声音,顺着?铜漏嘴,一点一点滴下,绵绵如檐间秋雨。石小?诗果然已经在美人?榻上?歇下了,入秋后换下了竹帘,霞影纱影影绰绰地勾勒出她流畅的侧脸,胤礽发觉自己?心猿意马得厉害,连推门而?入时,腿肚子都在隐隐颤抖。

“回来了?”石小?诗的声音里带着?方?睡醒的懒散。

他“嗯”了一声,借着?案几上?的料丝灯,能看见她拿手?揉了揉眼眶,然后从榻上?支起了身,一册《钗钏记》随她动作掉落在地。

石小?诗不好意思地俯身捡起来,然后走过来迎他,“在看书?呢,结果睡着?了。”

胤礽没有用她想象中的毒舌来揶揄她不看正?经书?,却是解了罩袍,低声说:“到底天凉了,在美人?榻上?歇下,也要拿件外裳盖好,春烟呢?怎么伺候主子的。”

“不干这丫头的事,我总有种预感,你今晚有话要跟我说,是不是?”石小?诗歪了歪头,笑盈盈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