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说?:“这半月奴才在外,有心探听此人消息,还真打听到了?蛛丝马迹——这魏珠与雅头原是表兄弟,雅头是旗人,祖上曾阔过,而魏珠之父则是汉人,因此他汉姓魏。康熙十一年魏家走水,一家子人全烧光了?,独留魏珠一个,雅头之母看他可怜,便将他过继,两人变成?了?名义上亲兄弟,到了?康熙二十六年,雅头家里犯事?,男丁皆被流放宁古塔,这对兄弟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从流放队伍里逃脱出来,大概是迫于?生计,雅头进宫成?了?太监,魏珠则在京郊的村子里卖玉米饽饽,只是他最?后一回被人瞧见也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后来就失踪了?。”

“失踪了??”胤礽敲金戛玉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丝惊讶,不?假思索地问,“和雅头之死有关么?”

“奴才揣测,很有这个可能,”张三欠身说?,“主子若是担心,奴才再出去打听打听。”

“嗯。”胤礽点点头,想了?想,从案上的小漆盒里摸出一块金锭子,交到张三手中,“你外出行走,若是没有二两傍身,难免受冻挨饿,先前是我思虑不?周,这金子你拿着,回头出宫,先给自己?买双新皂靴,有双好鞋子,才方便走天下嘛。”

张三眼圈儿一红,低头看看,果然靴子脚后跟已经?磨出了?一个窟窿。他是习惯风餐露宿的人,对衣物新旧并不?上心,能穿就行,可没想到太子爷千金之躯,竟然还能留意到这一重。

感动是无言的,有些恩情当用行动来报答。他接过金子,朝胤礽深深一拜,然后就走进了?漫天的秋色里。

还是上朝。

胤礽站在臣工对列的最?前头,有些恍神。那些穿着各色补子的章京们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又?是说?高士奇与明珠同流合污,又?是说?御前太监秽乱宫闱论理当斩,还有的说?这是索额图授意,定要查清背后何人指使?。

没人敢提这背后真正?的矛盾源头——大阿哥和皇太子,但有人仗着康熙宽大,小小地提了?句皇子党争,随后被万岁爷一个犀利的眼刀子压制下去。

胤礽放眼看着这班大臣,宛若在看戏台上的一出滑稽剧。自从跳出身躯之外看待从前的生活,太子妃就像是他命中的一个变数,秋燥里的一股玉兰花香,提醒他往昔的争夺是多?么的愚蠢可笑。

散朝后他依例独行出乾清宫,宽阔的丹墀下却站着一个老臣,似乎在等?他。

胤礽不?解地望过去,颔首道:“明相,久别无恙。”

明珠莞尔,他和他的儿子一样?,长年浸淫于?文墨,且不?论水平如何,但到底熏染出一副柔和的文人面庞。

他长长一揖道:“老臣今日拜见皇太子,不?为别的,只是我次子揆叙如今在宫中当差,他是个老实孩子,不?愿走经?济仕途,偏要到这宫里当个三等?侍卫,请太子爷看在他与太子妃昔日的同窗之谊上,提携一二。”

第55章 是非

胤礽完是无心, 蹙眉望过去,“明相?爱子揆叙?和太子妃是旧相?识?”

明珠是那种故作惊讶的作派,瞪圆了眼问:“太子爷, 难道?您还不知此事么?”

胤礽倏地挑高?一侧眉毛, 他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明珠话里话外的机锋, 上?他这来搅弄男女是非, 多少叫人?有些不高?兴了, 但他还是耐着?性儿示意明珠继续往下说。

身后有朝臣鱼贯而?出,不时有人?凑过来打个千儿,拱一拱手?, 毕竟这两?人?凑在一处说话,可真是稀罕事儿呐!

明珠朝旁人?虚情假意地笑一笑, 这才转过脸来一捻唇上?胡须,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那长子成德您是知道?的……”

胤礽怎么能不知道?呢?明府大公子素有雅名在外,早些年他也有结交之诚意,但听说那人?因避讳自己?乳名保成, 自纳兰成德改为纳兰性德,后来却拗不过他阿玛明珠执意要跟胤褆穿同一条裤子, 硬生生又给改了回去,这桩改名旧事闹得满城风雨, 以致于胤礽虽然有心邀来一叙, 却不得不因各种外力搁置下来。

眼下明珠这个老琉璃蛋非要从长子说起,还故意咬重?了“成德”那两?字的发音, 分明就是故意要激他。胤礽从石小?诗身上?学到了一种我自岿然不动你奈我何的好性儿,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不搭腔,也不打量,只是不近人?情地侧脸去望丹墀上?的龙纹。

见太子爷没恼怒,明珠笑一笑,继续说道?:“杭州有处孤山书?斋,听闻成德才学,有心聘请他给江南学子们讲学,那会揆叙还小?,我让他跟着?他哥子一同下江南游历几年,恰好石都统一家?驻扎此地,家?中少爷姑奶奶都在孤山书?斋读书?,这么一来二去,走动得就频繁了些,尤其?是揆叙和太子妃,年纪相?仿,少年心性最纯真难得……要不太子妃刚被接到宫里,揆叙怎么就嚷嚷着?要进宫当三等侍卫呢?依我说,这样的旧相?识,少不得互相?提携,才好在这宫中行走,您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