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戈枚有点紧张,果真什么都瞒不过这位天下之主的眼睛,“太子爷就是想问问大婚那日的五星连珠天象。”
“朕也想知道,”康熙将手中的望远镜转了转,却指向徐日升,“你来回答,戈枚,老实给朕翻译。”
戈枚登时心头松懈下来,还得是万岁爷啊,否则不是得罪东宫,就是得罪延禧宫,他一个小小五品监正,还想留着这颗脑袋回家吃玉米饽饽呢。
徐日升和安多又不是满人大臣,人技术工,仰仗的是自身学识和万岁爷的信赖,不吃宫斗这一套,于是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毓庆宫中所说重述了一遍,并加上了自己的评价,“皇上,太子如今连英文都能听懂,已不需要戈枚大人翻译了。”
戈枚正要张口反驳,然而细细想来,太子揭穿他乱翻译之后,的确没过他口,直接更徐日升和安多对话了几句——太子此人,表面上说自己不懂,实际果真深不可测啊,幸亏方才硬扛下了张鸿绪的威逼利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康熙慢慢听着,听到太子会用英文交流时,一点惊奇之色从他眼中短暂流过,很快又平静下来,只“嗯”了一声道:“此事就按照太子的意思吧,徐日升、安多,你二人继续观测,完善天文历法……戈枚,此事不必再传,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事朕的意思。”
虽然万岁爷金口玉言不必再传,但是这一日乾清宫的对话还是被人听在耳底,记在心中,偷偷传到了延禧宫中。
惠妃一拍桌子,叉着腰问大阿哥:“老二是什么时候学的英文?你怎么就不能像他偷偷用功,叫你汗阿玛赞赏一番呢?”
“额涅,儿子一直不明白,您干嘛总要我跟胤礽比呢?”胤褆面对自己母亲时丝毫没有在战场上的嚣张,更没有对着胤礽等众兄弟的阴阳怪调,气焰儿被压得低低的,“他从生下来就是汗阿玛心中唯一的太子……难不成您真想让我取而代之?”
惠妃冷哼:“他若继承皇位,你、我、大福晋和科尔坤尚书一家子、还有一直站在我们这边的明相都能有好下场?这件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命运如此,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还能由你意愿?”
“我不想害他性命!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手足。”胤褆声如蚊讷。
“你把他当亲兄弟,可问过他是怎么想的?”惠妃刻薄的脸蛋被气得毫无血色。
胤褆咬住嘴唇,站起身道:“额涅,您再想想吧,我相信胤礽他不像您说的这么无情寡义。”他垂下了头,“儿子先回府了,大福晋还在等我用午膳。”
胤礽却行着退出延禧宫,快步离开这处让他感觉压抑的宫殿。
他没听见片刻后殿内传出来好大一声脆响,是花瓶被打碎在地。廊下的小宫女吓得发抖,哭丧着脸伏贴在地,整座延禧宫瞬间寂静无声。
然而此时,朱红门槛外却迈进了一双高高的花盆底鞋,石青色虫草暗纹的旗袍越走越近,能看清袍脚滚了一圈镶金线的花边。
小宫女抬起脸来,原来是荣妃,从袖中递过来一张帕子,柔和地替她擦去眼泪,笑着问:“惠妃又生气了?”
第18章 敬茶
高耸宫墙隔开了喜乐悲欢,延禧宫的沉闷之气并不会影响到毓庆宫喜庆洋洋的氛围。午膳前,德住带着古庆等几个小太监将宫殿四处重新洒扫了一遍,正殿里移开了紫檀木插屏,地面铺上莲花纹地毯,墙面挂起山水图轴,案头摆了珐琅盆景——这是大婚后太子爷、太子妃头一回接受侧室敬茶,少不得还有阿哥和福晋们上门送贺礼呢!
廊后于嬷嬷肃着脸教导小丫头:“如今这毓庆宫只有太子爷和太子妃是正经主子,无论旁人给了多少好处,也要守着咱们毓庆宫的规矩,说话办事都要有分寸,太子妃主子自然不会苛待。”
淡月睁大了眼问疏星:“茶房的雅头公公呢?一早上没看见了。”
疏星朝她使眼色,“主子说了,别问。”
“哦,太子妃主子真是个厉害的,”淡月扁扁嘴,“昨儿流言传了一天,侧福晋她们闹那么大动静,今儿还能笑吟吟地等着旁人来敬茶。”
“……淡月疏星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于嬷嬷厉声道,“都听清楚了,往后在毓庆宫当差容不得你们三心二意,若是出了吃里扒外的脏心货,都不用主子出面,我头一个领着上内务府去!”
“是。”小丫头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言。
宫门外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是侧福晋带着庶福晋和两个格格来了。于嬷嬷正了正神色,朗声道:“我说的话都记好,散了吧,忙各自的去。”
淡月拉着疏星去正殿伺候茶水点心,却看见叫她们十分好奇的厉害角色太子妃正歪在炕桌边看书,而历来极少主动亲近女色的太子爷却倚在正殿门边,脸上写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