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诗吃了一惊,不由怔愣在原地。
这出奇高的身段和绣着团蟒暗纹的牙白便服是见过的,她不会认错,这人就是宁寿宫太后相看那日,站在角楼上观望的男子。
原来这就是她要嫁的二大爷保成啊,好清贵的美男子,全然不是生瓜蛋子的模样嘛!
箭亭更远处是一片疏朗的空地,残雪扫尽,有几个小阿哥正围在一起蹴鞠,儿童嬉戏的声音悠然传来,石小诗心里却在咚咚锤鼓。
十阿哥先行一步,回头朝她挑眉毛:“走呗,反正是要结为夫妻的,去跟我二哥说说话嘛。”
亭中的太子听见说话声,正要转过头,那通身的从容气韵仿佛也跟着微微流动,她没敢细看五官,只瞥见一副神游物外的淡漠神情,也不知怎地,脸红心跳,猛然扭过身,往来时路上快步离去。
等踏进宁寿宫,看见等在梢间里的于嬷嬷和春烟时,石小诗才大大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这从天而降的便宜夫君生得这么好样貌,只是历史上废太子夫妇本就感情不睦,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她视为宫斗对象,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固然快乐,但这么看来,往后毓庆宫的生活,可够她好好喝一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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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角楼上有过匆匆一瞥,但胤礽对汗阿玛给他指了个太子妃这事儿并没有那么上心。
那日离得远,她又始终低着头,好在能看出四肢健全,身段也挺高挑柔美。詹事府送过来的画像他匆匆掠过一眼,眼耳口鼻五官都在,还挺顺眼的,对于胤礽来说已然足够,毕竟要跟着他出席宫内的重大场合,如果样貌不佳,岂不是丢他东宫的脸面。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小诗姑娘的娘家乃正白旗人士,老姓瓜尔佳氏,出身苏完地区,祖上任过前朝大将,曾祖父是清初功臣,族中出了好几个宗室额驸。他看过织造局的折子,石小诗的阿玛石文炳常年驻扎江南,为官清廉、造福一方,可在前朝对他有所助力。
胤礽对此很满意,因此其他的也没多问,毕竟是汗阿玛挑中的人,必定德言容功十分妥帖。
十一月初三那日温僖贵妃薨逝,他听小十提起小诗姑娘也被皇祖母叫到宫中小住,说法是帮衬惠妃协理丧事。
然而宫中辍朝五日,他便不欲外出,干脆吃住功课都在毓庆宫里,除了早早往永寿宫拈了香、在箭亭附近带小阿哥习练外,只有初五日赴朝阳门外的殡宫参与温僖贵妃的册谥礼。
满汉三品以上的大臣都要到场,宫外广场上乌压压站了一片,就连石文炳也来了,胤礽忽然想起了尚在宫中的小诗姑娘,便尝试着朝梓宫后的围幔望了一眼。
她应该就在那幅帘子后面。围幔的缝隙被火盆青烟撩开了一些,朦朦胧胧的,似乎有几道纤细的身影,可哪道身影属于她呢?
胤礽有些恍惚,这么久过去了,几乎已经想不起准太子妃的模样。
没再看,便垂下眼转身出殡宫。阿哥们本就课业繁重,加上他是太子,更要学习如何治国理政,詹事府递来那么些纷乱繁多的折子,还堆在毓庆宫的书案上等他批复。
他听说温僖贵妃的丧仪结束,那小诗姑娘就被石文炳的夫人接走,回石府待嫁去了。接着就要忙除夕,汗阿玛今年欲去南苑过年,阖宫上下又是一场慌乱,等新年伊始,冬雪化尽,内务府已经兴致勃勃地派人打扫毓庆宫,为先前定下的五月大婚做准备。
而胤礽呢,尚在二月里,便被万岁爷丢来一个重大任务。
却说当年李自成离开紫禁城时,企图学项羽火烧阿旁宫,将整座紫禁城付之一炬,就连先帝爷宣布“兹定鼎燕京,以绥中国”,也只能站在装饰一新的太和门前,而那扇门的背后,却是看不见的破败和荒凉。
这些年宫中大多建筑得以重修,然而还有部分宫室或是垂垂老矣,或是留存着前朝留下的痕迹,至今无人居住。眼看宫中人口日益繁多,修葺宫殿便成了很急迫的重担。
在新春不久的一次朝堂上,胤礽被委以监工,叫站在身后的大阿哥胤褆咬紧了牙根。
“……不日就要大婚,哪里分得出精力监工,”散朝后,大阿哥与三阿哥胤祉并肩而行,悄悄咬耳朵,“你我明明手头无事,汗阿玛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大哥要是真想要这件差事,为何不早请明珠大人递折子?”胤祉双手插在袖子里,仰头看太子抱着一大摞卷轴,步履匆匆地走下汉白玉台阶,白鹤一样意气风发,“对了,听说此次重修宫室,太子二哥新得了一本前朝的孤本典籍,我很想借来一读,先去了啊。”
他拍了拍胤褆的肩头,朝太子方向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