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几个妃正坐在炕上说话,怀里手炉香烟袅袅,空气里却夹杂着说不清的火药味,贴身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石小诗跟在十阿哥身后走进去,用眼角余光打量众人,生得最漂亮最娇憨的是宜妃,长相清冷的是德妃,岁数偏大、垂着眼只听不说的是荣妃,年纪看起来最小的是佟佳妃。
十阿哥跳到宜妃跟前,指了指石小诗说:“宜妃母,惠妃母让这个宫女姐姐领我过来的,”他又朝石小诗抬了抬下巴,“对了,你还没跟本爷说,你叫什么名字?”
石小诗赶紧冲着几位娘娘一福身,自报家门:“奴才石小诗,正白旗都统石文炳之女。”
“哦,原来就是你啊!”宜妃很热情地冲她招招手,“我刚才还在说呢,也不知道万岁爷给保成挑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如今一见,倒是亲切得很。”
石小诗垂眸一笑,她身份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佟佳妃倒是好心,指了指南窗下的椅子。刚舒口气坐下,只见十阿哥大眼睛滴溜溜转过来,似乎在问,原来你就是我二嫂?
第5章 太子
几个妃子坐在一起说话,与摄影棚里女演员聚在一起唠嗑本质没什么不同,无非明面上互相称赞,实则暗暗夹枪带棒。
冬日暖阳惬意地从竹帘的缝隙里钻过来,给石小诗的脸颊罩上一层毛茸茸的光影,几个妃子并不主动和她说话,然而每个人都在用余光瞧瞧打量她的脸庞。
好青春的光景!果然是没在宫里生活过的女人。
不声不响地坐在那听了半晌,石小诗大致听出个所以然来。温僖贵妃的薨逝对后宫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更叫人意外的是死后也没给晋位份,荣妃哑着嗓子评价:“看来在万岁爷心里头,遏必隆这一家子也就这样了。”
宜妃翘着金护甲拨弄桌垫上的流苏,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不耐,“我才不管外头那些事,只要万岁爷眼里有我就够了。”
德妃连眼帘都懒得抬,“万岁爷是最疼你,怕你受累,五阿哥刚生下来就给送宁寿宫养了。”
一句话让暖阁里的气氛成功降到冰点,宜妃闷闷不乐地转过身,十阿哥眼睛一转,主动拉过宜妃的袖子,“宜妃娘娘,我这几日心里难受,可以让九哥陪着我吗?”
宜妃想到了自己最得意的那个聪明儿子,心情又明亮起来。她就是这样一个万事不往心里过的人,当下拍了拍小十的头,又从桌上拿了两块核桃酥,叮嘱他和九阿哥一人一块,不要贪食。
石小诗自忖经验丰富,但假扮壁花小姐这么久,难免觉得浑身长毛似的难受,这会连刚结识的友军十爷都弃她而去,忍不住轻叹口气。
一直没说话佟佳妃到底年轻,大概很懂得石小诗在此处的为难,便善解人意地替她发言:“十阿哥,让小诗姑娘带你去找你九哥,可好?”
石小诗再一次感激地望着佟佳妃,今日连帮她两回,心里自然而然地对这位漂亮温柔的姐姐产生好感。
高贵而健忘的十爷终于想起被他忘在一旁的友军,拉起准二嫂的衣袖就往暖阁外跑。小孩子没轻重,石小诗被拉得一踉跄,只好略蹲了蹲表示告别,然后踩着花盆底磕磕绊绊走出永寿宫。
路上十阿哥不耐烦地看她,“小诗姐姐怎么走这么慢?”
石小诗不想跟钢铁直男解释穿花盆底的别扭,只问他:“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今日你应该悲痛才对。”
十阿哥耸了耸肩,“小爷我心里当然难过,但是汗阿玛说过,我们八旗男儿,岂能成日哭哭啼啼……再说了,比起在永寿宫里对着那些妃母,我宁愿跟皇兄们待在一起。”
石小诗说:“你就是嘴硬,方才在永寿宫正殿,明明哭成那个模样。”
“你不懂,”十阿哥撇过脸,望着宫墙上落下来的一片枯叶,“当着惠妃的面,我必须要哭出来的。”
石小诗不知道怎么回答,夹道上有不少宫女太监在默默垂泪,看见十阿哥哭得更凶了,边抽噎边跪安,小十少年老成地摆摆手,一路无言。
阿哥所在永寿宫的东南方向,路过景运门的时候,十阿哥好心肠地戳她胳膊,指着北面一片密集的宫苑说:“那边就是毓庆宫,我太子二哥就住在里边,你知道吧?”
石小诗说我知道。
她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想问问太子现在在做什么、有几个侧室、毓庆宫下人好不好管理等等。望了眼一路负手向前的小屁孩,截过的发辫孤苦伶仃地晾在背后,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绕过两道没名字的窄门,走到箭亭,十阿哥忽然停了脚步,朝亭内一道颀长清俊的人影抬了抬下巴,“准二嫂姐姐,你看,那就是我太子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