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发誓,她真的在萍姥姥的头上看到一个巨大的问号。萍姥姥愣了几秒:“呃,抱歉,我来的匆忙,也没带摩拉……”
完了,生意泡汤,没带钱说什么我全要了,砸场子来的吧!前些日子就有对家搞得她倾家荡产!如意差点要找扫帚把人打出去,钟离却气定神闲地说:“无妨,不必被摩拉束缚手脚。”
“如意老板,听闻枫丹新出了一批水玉丝,以你对商机的把握,应该早进了这种布料来裁成衣。可我在铺子里看到的衣饰,款式却稍稍滞后,显然你是准备用这批新布料冲击市场,我却没有见到在店里这批布料做的衣裳。”
钟离想了想:“那些布料,大约是出了茬子?或许是染色方面的问题?我见你在我说丝缂染材时,听得格外细致。”
如意震悚地说不出话来,这人要是做生意,肯定是全城人的对手,这什么敏锐嗅觉?
说到她生意萧条的主因了,她定了定神:“……钟离先生真是慧眼如炬,没错,水玉丝轻却暖,最适合在这时节来卖,我本来想借这批新布料大赚一笔,哪知道被对家阴了。”
她咬牙切齿,眼中冒出一簇怒焰:“那群杂种买通了染色坊的管事,我的布料原本要染成采蓝,全给我染成靛色了!也是我被蒙蔽,染材本来没问题,被偷加了薄荷进去,我不懂这个,听他们忽悠说会让色泽提亮,结果颜色全老了。这群狗儿子我全送他们坐了大牢,可我钱也回不来了!”
“如果我说,有办法将颜色漂回来呢?”
钟离徐徐道:“石碱,蜂针,硫石,蒸馏酒,找位拥有火属性神之眼的人合成,炼造的粉末融入清水,与布料同煮,这是至冬的方子,名为还原染。眼下死马当活马,如意老板不妨一试。”
从未听过的染方。但是他说得对,病急乱投医,这是她挽回损失的最后希望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先生会轻易把这种重要方子给了她,璃月人从不缺赌性,就算失败,她也有的是手段找到他。如意刹那拍了板:
“这些衣服不值什么钱,钟离先生拿走便是,权当交了个朋友。若是这方子管用,往后来我店里,钟离先生也无须带什么钱包!”
钟离温言应下:“如此,便恭之不却了。”
契约已成,各取所需,两人相视颔首一笑,都得了自己满意的结果。
帝君空手而来,反倒满载而归,无怪璃月千帆来港。走在赤叶满梢的街巷上,即便那么多年,萍姥姥仍旧叹为观止:“我忽然想起小花姐姐以前和我说过的话了。”
迎着钟离好奇的视线,萍姥姥怀念地说:“她说,您根本不需要钱包,您绝对不会饿死,她说得还气冲冲的。”
钟离怀抱纸袋,他看向前边,目光认真又柔和:“就理性而言,不带摩拉,没有等值的交换物,依旧会有饿死的风险。不过,我大概知晓她说这话是什么时候。”
“有次我与她及若陀同游人间,酒楼饭食美味,便多用了些,结果身上摩拉不够。他们把我抵押在酒楼,一个打铁赚钱,一个杂技为生,好像叫什么胸口碎大石的吧?不过因为提及了冬酒流通的问题,酒楼主人待我为上宾,他们在夕阳西下回来,看到主人款待,面前又是一桌酒席,有些愤懑。”
钟离又调转话头:“如果不是这次,后来还有几次。从结果看,一切平安无虞,应当不必为了这种事生气?”
萍姥姥摇头,她啼笑皆非:“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小花姐姐和若陀龙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帝君只是无声低笑,他平静的笑里又流有一点狡黠,像是玉堂金马的少年气陡然回归,他分明是知道的。萍姥姥想起他们三人意气风发玩闹的日子,可叹转眼作了灰。这世上哪有什么日月恒升,还好,小花姐姐回来了。
人的容易满足,本来也是句饱含心酸的话。
不过终归发生的是件好玩事,萍姥姥又看钟离:“帝君,方先发生的事,我能告诉小花姐姐吗?”
钟离颔首:“自然可以。”他又说了句怪话:“不过,她应该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呢?
他们打道回府,重归那座桂花飘香的院落,萍姥姥虽然来过,还是打量一番。桌上的玉杯旁摆着镂空花鸟银熏球,小小一个,看上去像给谁玩的,纸鸢搁在边上,即便昨夜落了大雨,这些东西都完好如初。空旷被驱散,显得有些人烟了。
帝君孤身一人去买衣,但要将衣衫转手,他还是递给了她,请她帮忙递交,自己则站在银杏下等待。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遽然阖上了。
石桌上的水泽晶亮,银杏叶翛翛落到他的肩头,钟离伸手摘下。他捉住叶柄,放在掌心中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