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说道:“感情于我而言,只是负累,我也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上。”
沈闲笑着,轻叹:“你说得这些,我全都知道。可你不过是和负心人有过段感情,又怎么能算作肮脏不堪?”
“我先前所言不假。”萧衍又说道,“如果你有一天背叛了我,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我先前所言也不作假,”沈闲以笑化解沉滞的气氛,“我不会背叛你的。”
“……”萧衍在心里斟酌着下面要说的言辞。
两个人站得近,他的狐裘长,挨着沈闲的靴子边沿,院子里梅枝是修剪过的,上面覆着薄雪,几朵横斜的红梅从雪中绽出,玉瘦檀轻,无风过时不觉香,倏尔有风刮过时,才有暗香流动。
“我不是个好人,你不该将我想的太好。”萧衍再回神时,前面的屋子里有灯亮起,应是有人进屋在打扫,昏暗的天光混于火光里,分不清孰亮孰暗。
耳边是凛冽的风声,他的长发被风吹得向后卷起。
“你要明白,你喜欢的是从前的我,”萧衍接着说道,“而非现在的我,可我的性子和以前又有几分相似?我想你不要让自己沉陷在往昔的幻想里。”
沈闲闻言,敛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端详起他:“你前半段说得对,但我也会试着了解现在的你,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互相了解彼此,不是吗?”
“不值得。”萧衍低声说道,“我们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过往,不同的遭遇与不同经历,听过终究也只是听过,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世上谁又能替谁设身处地的着想。”
沈闲欲言又止,他在萧衍的话里察觉到了异样,心下憬然。
他垂眸看着萧衍的侧脸,温声问道:“你是不是藏了什么话想要和我说?既然要留我说话,我们何不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萧衍对上他的双眼,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沈闲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面上,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两相望,沈闲借着日光,想要细辨他深埋于眼底的情绪。
“有些话今日若是不说明白,我怕以后误了你。”萧衍模棱半晌,终是说道,“你和我在一起太危险了,晏顷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仅仅是晏顷迟,你要面对的人还有很多,无论是墨辞先,还是周青裴,哪怕是江之郁,你都不是对手,你没有能力面对任何一个人,仅仅靠京墨阁二阁主的身份,是无法长久周旋在我们之间的,就比如段问,连死了也只是被宗玄剑派敷衍了事,百年之后谁能记得他?许是不需要百年,过不了几年,他的名字便会和他的尸首一样,永远腐烂地底了。”
“嗯,这倒是真的。”沈闲不晓得他会说这个,一时间没了话说。
萧衍转过身,避开了沈闲的目光,眼里微末的情绪被转瞬压下:“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也不想看你因为我而出事,我不想为任何人愧疚。”
沈闲的心里像是被根针刺了一下。冷冷清清的院子里,让他恍惚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他端瞧着萧衍,破天荒的没说话。
“我很感谢你,”萧衍不留余地的说道,“所以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无法预料哪一天,你会因此而出事,你明白么?”
此话一出,又是良久静默。萧衍背对着沈闲,目光落到了远处的柱子上,红色的漆,在漫天漫地的白里,显得格外刺目。
“我知道。”沈闲的声音忽然贴近至耳后。
萧衍微微一震,心中是惊涛骇浪。他欲回头,刚偏过脸,后背就已经挨上了对方的身体,沈闲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宽厚的氅衣盖住了他的身子,隔绝了四面而来的风。
“你说得这些,我很早之前就有想过。”沈闲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在意。你要说我完全不害怕吗?那是不大可能的,即便我如此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可只要我一想想,这是你曾经受过的罪,便觉得此事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呼出的热息悉数贴在耳边。萧衍在这一瞬竟显得有些茫然无措,他低着头不说话,看着呼出的热息全都融于风中,升起了白雾。
“我等了你很久,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沈闲柔声说道,“在你自己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之前,也不必再来考虑我的感受。你适才说得也对,论功法,我确实不是晏顷迟,墨辞先他们的对手,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负累,好吗?我会想办法保护住自己,也会想办法保护住你的,我想你就信我这么一次,可以吗?”
“沈闲。”萧衍低声念他的名字,过了半晌,才低声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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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顷迟立在九华山的深阁里,眺望远方万壑千山。
外面雪霁昏暗,寒云凝结于九重天,雪光合着月色,映照着起伏的山峦。
谢唯在写药方,边写边叹息:“您养着吧,就目前三长老的身子而言,只能养养看了,别再太过操劳了,再这样下去,淤血堵塞灵脉,剑都化不出来了。”
“您宫里那么多子弟,凡事其实不必亲力亲为的,您再不济可以吩咐贺云升去做事,”谢唯眼神从方子上掠过,在仔细确认最后的方子,“不过我好久没看见贺云升了。”
晏顷迟没说话,他眉眼阴沉,神色凝重,他的旁边是个半人高的仙鹤香炉,香气袅袅,明明是沁人提神的香气,却催得他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