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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僵持之际,我听见身后房门外出现凌乱的脚步声,然后哗啦一声脆弱的纸门就被两个身影撞破,我回头看到装成喝多了的女票、客的高杉被假发子搀扶着,后者不断道歉,想把高杉往外拉扯,但实际两人却不知道为何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注意力完全在他们上演的闹剧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拿着刀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架在了身边的人的脖子上。

“真是弱智的把戏。”完全没有被胁迫的样子,被白夜叉胁迫的人甚至还有心情吐槽。

“喂喂,漂亮话就少说吧,我问你,辰罗佣兵的驻扎地在哪儿?”

回答他的不是话语,而是一瞬间从各个方向涌入房间的大量人影,我诧异的看着全副武装的辰罗佣兵,才听到他接着说出的话,轻飘飘,却残忍至极。

“自然是在这里恭候大驾了,白,夜,叉。”

厮杀只是一瞬间的事,看不清是谁先动的手,又或者这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事了。我抱着头连滚带爬摸到了墙角,想要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只能捂着嘴抑制住随时可能迸发的尖叫,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大量的鲜血就在素白的墙壁上泼洒出形状各异的壁画。有几滴血从身边的墙壁溅到我的脸上,可是等我反应过来伸手去摸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半张脸都被染红了。

“银时!快撤!”有声音从门口传来,我透过倒下的辰罗佣兵的身体依稀望见已经推到门外的高杉和假发,再看一眼还在包围中心的银时,忽然明白他们的目标是他,只是他。就算是辰罗,也没有信心一次抓获三个攘夷主力,但从一开始他们就打算让白夜叉折损在这儿,所以放弃了已经退出战局的另外两人,所有敌人都围住了银时,在这个喘息的空隙,我看到停下了动作的银时的侧影,白色的袍子从上到下被鲜血浸染,猜想那双看不到的眼睛,是不是也已经鲜红一片了。

真有趣,在这种时候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又或者说看着银时的身影让我冷静了下来。如果能做点什么,如果我能做点什么的话……我抓起散落在手边不知道属于谁的匕首,闭上了眼睛。

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盯准了离我不到三步远的男人,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只是尽情欣赏着眼前的厮杀,在他眼里大概白夜叉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只是一瞬间,我飞扑上前,握紧了匕首的手从身侧向着他的腰刺进去。如果不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白夜叉身上,如果不是完全忘记我这个小小游女的存在,我怎么可能一击得逞。这个小小的变故吸引到本来在厮杀的人们,但并没有得到第二次机会我就被掀翻在地,然后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脖颈,压力随即而至。

“真是想不到啊,区区一介女流,竟然也有这样的力气。”并不在意自己的伤,掐住我的男人甚至笑出了声,声线里多了一丝尖锐,“正好,让这群自诩武士的人认清,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绝望。”

从没被巨大压力锁喉过的我在窒息的痛苦下什么都忘了,只能拼命试图扒开那只手,但这都是徒劳无功的。我想转头看一眼银时,但能做到的只是微微把脑袋偏过一点点,我看不到战局的样子,只能依稀听到厮杀声又响了起来,冷兵器碰撞的声音伴随着窒息的痛苦,仿佛一盆冰水灌进了骨头里,又好像一团火在气管燃烧。

“啊啊啊啊啊——”明明是很响亮的叫喊声,但我的听觉已经完全被嗡嗡的耳鸣占领了,脑子的氧气也耗尽了,窗外仿佛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叫喊声,冲天的热浪顺着窗户舔、舐进来,但我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了。

就要,结束了啊……我昏昏沉沉的想着,思绪被漫上来的黑暗所吞噬。死亡,仿佛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样召唤着我离开所有的痛苦。

“……别死,喂!”

“银时,走了!”

“你带不走她的,已经断气了……”

“辰马带着外援到了,趁火势杀出去!”[11]

奇怪的是,哪怕世界已经陷入了黑暗中,听觉和触觉却还在发挥着作用,我感觉到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了自己,然后是被热浪烘烤的地板灼烧着我,再然后所有的感觉都渐渐离我远去,直到只剩下一片纯白到刺眼的荒芜。

那个男人,一定也体会过白骨如山的战场,和白茫茫一片的绝望吧……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也不知道那个人能不能记得我的名字呢?

果然,只是奢望吧……

[11]吉原之火:历史上江户时代吉原曾多次起过大火,最有名的是1911年的那场大火,史称“吉原大火”,几乎将其烧毁殆尽,但每次都能很快重新兴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