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神色间尽是不屑,王悠见此语气更是认真:“文才,我知你向来不把这些人、这些事放在心上,但之后你要进入官场,暗潮汹涌,波谲云诡,这种小人小事就必须得上心。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古往今来多少例子,都证明小事也可酿成大祸,你切记不可刚愎自用,一切谨慎而行。”

马文才不解为何王悠眉宇间会有忧伤之色,他伸手去碰,王悠就倒入了他怀中,紧紧抱着:“你常说我顾虑太多,也许真是如此。我绝不希望你做事束手束脚,只是你不知道,当年我爹正是因为少年意气得罪了小人,后才被奸人构陷。虽有一众前辈好友出力,令他最终得以无事,但因此事直接间接被牵连者甚,其中一部分人惨死,师兄的祖父便是之一。他们家因此家道中落,父亲也才郁郁辞官归隐。”

王悠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马文才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她在哭。旧日零散的记忆在他人口中一点一点拼接而成,即便事过时迁,王悠也还能感受到当年之凶险。他们是幸运的,她庆幸父亲能多陪伴她几年。但如今到了马文才,她绝不希望他重蹈覆辙。家要好好守护,她好不容易快要再有一个家,绝不希望这个家存在的时间还是那般短暂。

“我答应你。”这一刻,马文才终于意识到他需要更快地成长,成家立业,并不是拥有了就算完成。他需要的是维持与奋进,男儿顶梁,撑的是小家,更是国家。空有鸿鹄志,若不能成,终究无用。

“嗯。”王悠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平复心情。荣伯此回才将这段往事告知与她,虽得温卓岑宽慰,可她仍未能将复杂的情绪完全消化,便有了这难免的失态。掩袖擦了泪,带着浓浓鼻音,王悠才又继续先前嘱托:“总之就两点:一,莫与秦京生再结仇;二,莫要让他到我们家里来做事,最好杭州境内,都不要有他出现。”

对这两条,马文才在心中已有了打算。不过王悠的抗拒还是使他感到不解,他并不记得二人有过过于密切的交集:“为什么?”

王悠问他:“你可还记得秦京生有梦游之症?梦游时他心心念念要送花的那个人是谁?”

他记得每次都是同一个名字,是叫什么?小……小玉……小玉?玉无瑕!这世间事真有这么巧?!

世事巧合者众,但玉无瑕的旧情人是秦京生,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倘不是这个男人要上尼山书院读书,黄良玉又何必到杭州来?要不是秦京生不甘于贫,枕霞楼里又怎会出个玉无瑕?

“那日我叫□□整理从书院搬回的几箱子物什,她不识字,就先把里头散放的书卷字条堆在了一处,正巧最上头是先前我跟踪秦京生梦游时做的记录。一见那‘玉’字我心里头就犯嘀咕,再想梦游离魂或因心中有事郁结不散久而积之所致,便让吴现派人去查了查秦京生的底,结果就对上了。”

“哼!这混账东西!”马文才怒斥,盘算着回书院如何修理秦京生,被王悠一扯中断。王悠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虽说她也想狠揍那个臭男人一顿,但泄露这件事总归不好。为了家宅安宁,调查完这件事,她连马太守那边都没去汇报。

马文才不以为意:“爹那头你不用说,他或许早就查完了,就像玉无瑕和英齐兄的婚事,他早就一清二楚。至于我这边,我马文才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真是狂得不得了。王悠一捶他胸口,恼他把自己刚才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虽心知此番叮嘱不可能一说就了,但还是板起脸来:“最后一年了,你安分些。别忘了我叔父现在也是你叔父,要是犯事,他肯定罚你更严,被我知道了,我也绝不饶你。”

马文才却忽然开心:“你要是不放心我,尽管留下来看着,我保证,只要你在,绝对事事听你。”

这提议着实令人心动,王悠面上顿时纠结,只可惜呀——“唉,你晚了父亲一步。游历的报告父亲也有一份,他看完后就给了我一块令牌,说必要时可以抽调马家部曲。所以现在我是他的特使了,大人有令,我是不得不从的。”

马文才整个人愣住:“爹他怎么这么偏心你?”罚跪时不究姿势,三餐不予却有点心,完完全全就是放水。到如今连他这个亲儿子还没拥有过的调令,都先让王悠得了,马文才心里实在是不平衡。

“你怎么连我的醋都吃起来了?”王悠笑笑,“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有需要随时可以从我这儿拿去。爹他先给我,不过是因为我要去帮他暗查地方,怕我力有不足招来祸事,给我防身用的罢了。令牌能调动的人数有限,且回家后是要还回去的。你就不同了,马家的一切未来都是你的,他还没给你兵士,不过是因为你现在还在念书暂且用不上,等过几个月谋得了官职,该有的你自然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