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后一句回答祝英齐早已料到,可前一句他不能理解,“华姑娘,那日醉酒冒犯,是英齐有错在先,但我绝不是孟浪之人,我会负起责任,也可以向你保证往后待你一心一意,与你相敬如宾。如此,难道还比不上声名狼藉的褚二公子吗?”

华敏只是反问:“你可是真心爱我?”

祝英齐一滞。

华敏笑了,她并不恼,只因早料到了这结果。“八公子,你也许喜欢我,因为我实在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因为我可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是在你心里,你爱的人却只有一个,就是那日你声声唤唤的姑娘。当日不过一个相似身影,你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可见你对她余情未了。既然你还不能走出来,那我必然不会嫁你。今日你以责任娶我,他朝你便会感受到这负担之重。我不想我们两个都后悔。”

“可是人总要走出来的,”祝英齐曾经这么告诉自己,如今也这般诉于华敏,“她走了,她有她的选择,我也该有我自己的生活。华姑娘,可不可以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挣扎与迫切就落在华敏眼中,她的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半天只是看着对面的人。很认真地看。末了,她轻声道:“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你真想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这句话中,或许有浅浅的叹息。祝英齐没有听清,但他不敢再看华敏的双眸。一如当日,她一言直指他内心深处。也许正是因为她的看穿,他才会毫无顾虑地将一切说出口。敏,不仅聪敏,而且敏锐。

华敏继续道:“八公子,诚如你所言,你是一个重情之人。重情便难以忘情,没再见到那位良玉姑娘,亲口问个明白,想来你这辈子都会记挂于心。既是如此,何必再拉我下水呢?不过是亲吻,不过是同榻,便是当真发生了点什么,我也不会在意,你更无须介怀。没有爱的婚姻远比这要恐怖得多,你已经足够痛苦,莫要再给自己套上另一副枷锁了。”

“痛苦?”祝英齐低语。

“痛苦。”华敏的声音也低,“难道你还不够痛苦?得不到答案便念念不忘,不忘之下,难免就有期盼,可是现实已是如此。痛苦就在希望与绝望的来回切换中步步加深,这是生离的煎熬,是你无法言说的苦。”

“你也有同样的感觉?”

“只是相似,或许相通。”

如此便够,如此便够。祝英齐上前拥住华敏,这是他再一次的情不自禁。也许上回华敏也是说了类似的话,也许上回他也是难以自抑,他的酒后,也许并不止是荒唐。华敏。华敏。

“华姐姐呀……”合上宗族名录,王悠托着腮,再次念叨起华敏来。她占了书桌,马文才就只能挪到榻上,摆一只木几应付。可才不过几声翻书响,她就开始坐不住了。马文才便也只能合上书页看她,全然歇了旁的心思。

“你不是可以边看字边听我说话的么?”裙摆飞动,转眼她就到了他身边。步摇、耳坠都在晃动,叮当响的却不再是金铃,换了玉镯。王悠才想在木几另一边坐下,手被牵,即刻又到了马文才腿上。再不介意了随侍的仆从,却也不由娇嗔:“我又不够暖和,偏你总把我当火炉。”

马文才顺势摸了摸她的手,将人往怀里带,身子向后靠时,眼睛也合了上:“知道自己不暖和,还要去雪地跳舞,看到时谁是谁的火炉?”

说的又是刚才兴起。逢雪有梅,一曲《梅花引》不在雪中舞,怎有韵味?可惜到底没能成事,马大少爷非在阁内不肯操琴。“倒也不是你设的八音阁不好,只是那一处,我早想好了另一支舞,必须等你看过了之后才能跳其他的。”

“那现在去?”

“不行,成婚后才可以。”

他们现在的情况,其实与婚后差别不大。马文才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舞蹈还会有此之分,但见王悠不肯多言,他也只好按下心中被撩拨起的好奇,由着她去安排。“家里的事已经上手了?”

“差不多吧。马泰安排得很妥当,林妈妈也帮着我,我循着旧例去做就行,还没有遇上什么难处,现在主要是认人。近日也常有人投帖,所以大概我会多留一月,等花朝过了再走。”

马文才很乐意听到她肯留下,尽管过完元宵他就得回尼山,但只要她在杭州,就可以等同于她一直在他身边。

“杭州宅子这边的事,今年忙了点,但有叔母和吴现帮忙管着,倒也还好。广陵那边,产业陆续也处理得差不多了,一部分卖给了褚家,一部分置换给了族中人,小赚一笔,聊胜于无。后续的工作交给师兄收尾了,过年他和荣伯留在广陵,说是不过来了,等我们初六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