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仍旧摇头,并不给让步的可能:“你去妈妈那儿吧,我回头找你,不会让你等太久。”

等待倒不是什么问题,王悠犹豫着再看了马文才一眼,后者则又给她发了一颗定心丸。他露出手上的青绳,看不出不乐意,却也颇有些无奈:“你不用担心我会冲动,想了一晚上,我已经有了决断,这结果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勉强:“总之,这是我和我爹的事,暂时由我们二人来解决最好。不过倘若你现在就答应嫁给我,那我可以考虑带你回府。”

听他如是说,王悠便不再坚持,只接着他的后一句话佯嗔:“我可不笨,等我答应了,你又要拿你那一套‘夫君是天’的说辞来压我,我才不给你这个机会。”说罢,她利落地调转马头,竟是头也不回。

马文才神经一松,心头也软,见她走得远了,目光才冷下来,随即往了城门方向而去。他父亲这一招棋下得并不高明,让王悠掺和进这件事里,只会让他对那个女人更加厌恶。但他这一步也走得非常必要,倘若不是王悠被裹挟其间,那那个女人绝不会有进门的可能。狐狸狐狸,到底是年纪大的道行深一点。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华敏下了尼山一去不返,原是准备在杭州城里停留几日,而后扮个游方郎中,一路往上虞、嘉兴再往钱塘游玩过去。却不料,她才刚到上虞,就有只忠犬闻着肉香尾随了过来。

褚闻之的理由充分:“你既然应承了给我治鼻子,那么单留药方怎么能行?当然是要时刻留意我这个病人的情况变化!你没有空不要紧,小爷我有钱有闲,可以毫不计较地跟在你后头,你去哪儿我去哪,还以上宾待遇给你包吃住。”

上宾不上宾的,倒不是问题。但是“包吃住”这三个字,足以让华敏眼前一亮。虽说魏晋这时期吧,确实有很多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志士,譬如她新近认识的陶渊明就是一个,但是一来,她不是这里人,二来,就算入乡随俗也要有个度,因而褚闻之的小厮再帮上两句嘴,她这到了口的拒绝,就非常顺滑地再吞回了肚子里。

只不过像她这种当世少有的侠医,尤其是美女医师,态度自然要倨傲一点——都有土豪找上门来了,不端着,怎么能有更好的待遇?

于是华大夫给褚二少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褚二少当即会意,即刻加码:“吃喝玩乐,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次出行的计划我也全部包了,保证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惬意又难忘!”

华敏继续微笑。

褚闻之眉头一皱,与身旁的小厮对望了一眼,又猛扇了两下扇子,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那行,出行途中你主事,你乐意做什么做什么,你不乐意我做什么我就不做什么。”

华敏讶然,心道这花花公子如此有觉悟?褚闻之却是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脸得意地回头向小厮福贵挑了挑眉,他们是从王悠那儿听来的新解释版三从四德,如今应用在这创始人身上,果然奏效。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华小姐居然这么狠,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居于上位!

而被记了一功的福贵,此刻只想捂面仰天,他明明是向少爷摆手,然后再比了三根手指,意思是最多就三个条件,不能再多了,谁能想到他们家少爷会把主意打到那惊世骇俗的“男版三从四德”上去!是他家少爷美色迷心降了智,还是他摆手时的大拇指没伸直?

褚闻之微笑,微笑,再微笑。华敏已经打起了退堂鼓。她虽然不精明,但也还算聪明,不大的一件事,褚闻之却愿意“丧权辱国”到这一番境界,显然背后的目的并不单纯。且她虽然得意自己的身价,却也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因而更是警惕,对他先前说的“恰巧路过”就更是不信了。不就治个鼻子,褚闻之还大老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还开出这么高价,明摆了有圈套,鬼才往坑里钻。

她眼珠转了几转,再一微笑,笑得比前几次都要甜,然后一撂茶杯,非常矫揉做作地站了起来,在褚闻之期盼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到他面前,叹着气拍他的肩膀:“少年郎,开条件之前还是好好想一想,天下可没有后悔药哦!”

如此贴心温婉,使得褚闻之心神更是激荡。他想着他家的仙女大夫果然不同凡响,笑意涌上心头,还没浮到脸上,就看见快到手的仙女又飞了。

飞去哪儿了?

华敏爽朗地向外头一招呼:“碰见你了!八公子!”

祝英齐一愣一笑,也施了礼道:“华姑娘,真巧。”

真巧,苦涩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