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就是说得好听而已。”马文才心里头受用,但还犯不着要一个女人为他出头,更何况梁山伯,哼,他还不放在眼里。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倘是跟那样一个书呆子计较,他自己大概也会成一个呆子。他心里不痛快的,终究不是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只是他也不想同王悠提起他的父亲,因而刻意绕开了话题:“你哄我哄得顺嘴,只怕在他们面前也是这般说我的。”
“天地良心!”王悠竖起三根手指,“我对你可是百般维护,半个字也没说你的不好。虽然大多数情况下,我看起来都是帮理不帮亲,但是你仔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有哪一次的关键时刻我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别忘了去年你气跑我的时候,我正是因为信你才去找你的。”
“那你现下是要翻旧账?”
“我才没得那般小气!”王悠纵马而去,猛催几下远远就把马文才甩在了后头。这匹马是太守府寻来的名驹,据说能日行千里,速度和耐力都极为惊人。眼下虽不能验证传闻,不过跑一跑凭感觉便知其难得。
“你阿爹可真是疼你。”停下来后,王悠寻了个机会开口。马文才果真瞬间就变了脸色,他几乎就要一扫而空的坏心情,顷刻间通通归了原位,早间的不平与屈辱也再次涌上心头。他别过脸沉声:“别提他,也别劝我。”
王悠早料到如此,她动了动眼珠,道:“我以前有段时间很喜欢玩炮仗,结果我阿爹知道了,不仅没帮我收罗更多的爆竹,反而让人把我藏的全都收了、毁了,还勒令家中人不准再给我这东西。我那时气得不行,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了,任谁来劝都不好使。结果没两天,城外就有一个人被爆竹炸伤了,阿爹领我去看那人的伤势,看到他手臂上的模糊血肉,我才晓得他是为了我好。所以后来我自己在院子里跪了一天,请老天爷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把我发的誓当成耳旁风,听听就过了,千万别认真。”
“那后来呢?”王悠停下来,本想看看马文才的脸色如何,适时开导他几句,不曾想这人却是听故事听上了瘾,还后来呢!
“后来我当然是明白了一句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王悠叉腰,马文才却是又准备跑。她慌忙拉住他的衣袖,在马上稳了稳身形,不依不饶问他:“长辈们做事总有他们的理由,尤其是对待子女,你难道就真觉得你爹是故意下你面子?他平常这么想你光耀门楣的人,怎么可能毫无缘由就在众人面前否定你?你仔细想想他的话,每一句里是不是都有一些你没有接收到的提示词?”
“什么提示词?”马文才很不耐烦,他根本不想回想起早上的场景。
王悠无视了他的抵触,大致重复了一遍马太守早上讲过的话,她道:“这几句里重复出现的,自然就是他想给你的提示。”
「梁公子年纪轻轻就得谢丞相青睐,将来必成大器啊!」
「我是说,谢丞相看中梁公子治水大才。」
“他重复提的是什么?”马文才不平,“不过是翻来覆去的谢安谢丞相,他就是想借着夸赞梁山伯来奉承谢安罢了。在他眼里,我根本不是他儿子!只是一颗他往面上贴光的棋子!”
“文才!”王悠喝了一声,试图要他冷静。
马文才却为这一句异常恼火:“你不赞同我?你还说跟我是站在同一边的?”他气极,一时也忘了王悠的手还拽在他的衣袖上,愤而扬鞭。马儿吃疼一跑,差点将王悠给拽了下来。
飞云与王悠本就未曾熟识,如今再被一惊,撒开腿也就向前奔去。可怜王悠还未坐稳,被它颠着几乎就要把半个身子掉下来。还好她小时就学过马术,靠着身体反应紧紧地贴着马背,双手和还蹬住的一只脚也紧抓、紧扣着马鞍和马镫不放,待飞云速度渐匀,才慢慢找到了平衡点,重新坐回了马背上。
“吁!悠儿!”马文才已被吓出一身冷汗,先前他在后头追赶,伸手要拉她也无济于事,如今见王悠安然,更觉一阵后怕:“你有没有事?快下来!”
王悠自己觉着有些脱力,见到他就在身边终于安心许多。她下马,脚步踉跄还未站稳,就被马文才抱进了怀里。
他庆幸劫后余生,她却半点没了恐惧,只环着他的腰嗔他:“你啊,差点没了个夫人。”
马文才眼睛红红,眼眶里溢出了泪。王悠心中一动,屈起手指帮他擦拭:“才哭过多久,又哭了。你未来夫人厉害着呢,驯匹马又不难。”
“刚刚是我……”他的话即刻被止住。
“刚刚那种情况你又怎么拉得住?就算得坠马,我也会保护好自己。”她尤其怕他自责,便把伤患处与他看了,“其实并没有大碍,只是手里有些擦伤,脚踝处也有点疼而已,过两天就好了。你以前不是还给过我跌打酒吗?那个管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