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广陵。”

所以她就回来了。

广陵还有太多的事,她不得不回来处理。

点头合上账本,又交代了铺头和庄上的一些事,王悠起身,边向门外的木蓝示意,边带着王荣往外:“今儿下午我还有事,就不巡铺子了,烦荣叔为我走一趟,我明早再去看一遍。”

家中产业要理,自身的考核同样是不得不顾。画还好说,乐与舞却是要新谱曲、新编排。这本该是要到外头走上一走,多体验一番才容易得新想法,如今光景,也只能尽力而为。幸得华敏闻之愿鼎力相助,她走过的地方多,看过的东西也与旁人不同,倒是能给王悠一点启发。午后她们便是要尝试弹奏一种来自胡地的乐曲。

王荣应声而去,待他走出院门,郎月才从树顶翩然落下。她本来是到了广陵就要离去的,镖局找她时,说是雇主要到各地行医,事关助民她才愿意接了这单子,没想到临了却是改了行程回到深宅大院。当时她转身就想走,若不是相识了几日的华敏拦住她,她才不会跟到广陵。当然,现下也是因为华敏,她才会在此多逗留了几日。

“走吧。”郎月声音懒懒。比起府内的人,走起路来也显得很没有规矩,甚至于完全不像一个女人。

木蓝有些愤愤,王悠身边的青鸾比她更早叉了腰,她鼓着脸,嘟囔道:“要不是姑娘说她是客人,我早就跟她打起来了!”

王悠忍俊不禁,弯下腰捏了捏她肥嘟嘟的脸,低声笑道:“小青鸾,你比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跟那位姐姐比功夫,她的武功可高着呢!你看刚才,她轻轻松松就跳到了地上,而且站定时身形一点也没晃。我还听说,她一次性能抗起来两大包米呢,这力气一般男人都不一定比得上。”

青鸾苦着脸捏了捏她身上的肉,算来连唯一的优势都失策了,只好拍拍胸脯,保证时顺带给自己鼓劲:“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吃饭,好好锻炼!要是有人伤你,我一定死死挡在你前头!”

她来此处的目的,其实也正是为此。广白和橘白被留在杭州料理新宅之事,当马文才听说王悠只带木蓝回去,难免担心这个婢女会因为姐姐而对主人生有异心,因而特地又调了青鸾过来盯梢。这个粗丫头在太守府待了一年,虽然还是个实心眼子,但多少被调教出一点应急的能力来。而且也只有她,王悠才不会推辞与起疑。

经此一遭,马太守算是看清了马文才的决心。他到底疼爱这唯一的儿子,加之与刘将军的那桩婚事也没成,索性就任由着马文才,自己也把选择重新落回了王悠身上。

七夕前夕,他听闻王悠从广陵回来,便借着一个赠书赠文具的由头,带着人亲自去了一回尼山。

到书院时,里头正搭着台子,另一处则置了一张棋盘,用绳子围着,却不见有人对弈。“这是怎么回事?”马太守指着问道。

王世玉捻着胡子笑了一笑,解释:“这是为小女王悠考核所置之擂台,一方面也测试一下院中学子棋艺。错开学子上课时间,于每日未时设擂,连设三日,任何人皆可挑战。”

“这倒有意思,”马太守下意识就问了自己的儿子,“早听说王小侄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棋艺尤为高超,不知犬子文才可曾与她比试过?结果如何?”

“是个和局。”孟颦答道。她从王悠处听说过太守教子甚严,非第一不可得,因而说出这个结果时,不免注意了一番他的神态。不想马太守却是没有显露出不悦之色,“和局好,万事以和为先,以和为贵,这个结果正正合适。”

有这样一个机会,太守大人自然不会错过。等锣声敲响,他也跟着人潮到了现场观赛。接连看过三人败阵,马太守微微点头,承认王悠赢得漂亮,自己随即也在众人意料之外上了台。“悠儿来,伯伯也同你下一回。”

王悠稍稍一愣,便泰然而处,规规矩矩行礼,注意力也重新落回棋盘。她这几日“大杀四方”,赢得签筹比前一次考诗文时显得容易许多,几乎就要被奉为“长胜将军”。如今对上马太守,也丝毫不见泄气,思维敏捷,出手果断,很快又填满了大半个棋盘。

只不过下到紧要处,众人看得起兴,她却是慢了下来,开始与马太守搭话:“大人,先时谢道韫谢先生到院中授课,曾以棋评人。大人阅历甚丰,想来也能从其中看出内容,不知现在可否评一评在下?”

马太守看了她一眼,仍是下了几个回合才“啊”着感叹了一声。这回他同样停了子,不过注视王悠的时间要比先前更长一些,目光也更为深邃。他得承认,自己多少是有些小看了这姑娘,因而一时对娶她当儿媳的顾虑又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