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呜呜哭起来,广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叹了口气:“到今日,没想到还是马公子好。我原先觉得那人太凶,怕小姐受了欺负,现在看来竟还是他有情义。至少小姐不在杭州这一年,他没……出过什么差错。”
广白本想说“没拿刀子往人心上捅”,但照顾着菘蓝还是改了口。然而菘蓝却是没有反应,她一时又怀疑起他二人之间的感情来。倘若他们是两情相悦也就罢了,设若不是,广白简直不敢想未来的结局。或许这才是她家小姐拖着不肯处理的缘由。
她原想起身告辞,王悠躲了一早上,中午怎么也该饿了。她已经拜托了苏大娘做上几道好菜,多少能让小姐心情好些。可还没等广白开口,木蓝就远远冲了来,一头撞进菘蓝怀里:“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你如何能自甘堕落至此,更妄论背信弃义,纯粹是忘了自己的本分!”
小丫头不管不顾地锤着,菘蓝也不躲,一下子就被折腾得云鬓散乱,头也磕上了桌角。姐姐伏在地上哭,妹妹也脱力滑在广白身上,眼看着地上滴了点点血迹,她没办法,只好先放了木蓝去医舍找王兰来治。
王兰出诊,王蕙自然就是往各处通知。好在她是个大嗓门,一进院子,王悠和马文才就得了声响。
“你先去,这儿我来整理。”他小声嘱咐,将王悠手上的水渍擦干。
王蕙已经到了门前,拍着门喊人,王悠急忙把马文才推回帐内,慌张地应声。她起身欲走,不放心地又回去叫他看:“衣领外还有没有哪里有痕迹?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
“没有。”马文才亲亲她,“你放心去,我一会儿就到。”
那敲门声似催命符,一阵紧过一阵,好在也因如此,王蕙没有往屋里细看,她拖着王悠就走,嘴里先念叨:“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起床,广白还跟我们说你是生闷气,原来你是躲清闲来了!你不知道,这回事情可大了!爹娘刚刚已经……”
她说话如同倒豆,一字快过一字,马文才静静听着,直到声音渐小才擦拭起床铺上以及王悠衣物上的痕迹。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一下子变得悠闲得很,甚至还有闲心把沾了□□的脏水倒掉,换作另一盆干净的水来。
被弄脏的衣物被他投到水中,装作是弄湿后直接换下的模样。用过的丝帕却是被他寻了根蜡烛,放在火上烧了,连带着的,还有他最开始压在桌上的一封信,从广陵而来,落款闻之。
“呵。”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冷漠地看着纸上简短的几字:“一切都是为了她?褚闻之,你倒是好心得很。不过温卓岑自己走了步蠢棋,就不能怪别人比他棋高一着了。”
火苗渐渐熄灭,所有不该留的痕迹全被处理了个干净,就连桌上的灰也被马文才扫了个彻底。他再回到床铺,确认那上头及周遭都没有会遭人起疑的遗留,这才放心而畅快地出了房门。
客厢想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而这场好戏必然能落幕得很精彩。
第七章
褚闻之来杭的目的,很明显是王悠。
尽管他一开始就将他们的相处变成了一场场闹剧,但长期看下来,他的目标始终都很明确。
只不过要使人觉得奇怪的是,以他这么一个在各处都吃得开的公子哥,本来不该如此鲁莽地就在闺阁小姐面前展露出令人不喜的姿态,可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得王悠厌烦——这当然可以说是引起注意的一种方式,但显然不是最优,也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并不是真的想让王悠对他产生情愫。
然而以褚闻之的性子,要让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绝非易事,更何况他需要为此滞留在杭州月余,就显得这笔交易更加不划算。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他是受了他人之托。而托付这件事的这个人,必然与他有着极为亲近的关系。联系起他和王悠,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如此褚闻之在信上说的话就不假,温卓岑这回来,确实也还是为了王悠。只不过不是为了夺回她,而是要她恨他。马文才认为,有一种人,当他们得不到的时候,就要毁去;而有一种人,就连毁去也不敢,可是他们却要在他们得不到的人的心里留下一根刺,这样就算那个人不爱他,他也可以长长久久地在她心中留下一个位置。温卓岑就是后一种。
褚闻之就好像他派出的先锋队,为他刺探情报,也以身突破尖锐刺骨的障碍。倘若他做得足够好,马文才便能从王悠身边被赶开,到时候温卓岑再与褚闻之演一场戏,被抛弃的王悠便能顺利回到温卓岑身边,体会到他的真心,以感激之情留在他身边一辈子。而假使褚闻之不能做到,那么他就只好出此下策,菘蓝正是他最好的利用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