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巨伯先时和他住在一起,一开始就被吓得够呛。后来习惯了,便也只是觉得扰人罢了。他嘀咕几句,被王悠听了,正好成了现成的解围工具人,可以帮后者脱开一会儿身旁的低气压。

“说起他犯病时候的样子嘛,”他看到身旁两人袖子底下原来是相牵的手,会意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次都会摘朵花,然后直挺挺地向前走,要送给一个叫小玉的女人。不过有意思的是,他的嘴里倒不是念叨着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话,而是每回都要道上好多次歉,‘小玉,我不是有意的’‘小玉,是我对不起你’,诸如此类。”

王悠已然清楚这一点,她刚刚才见过这戏剧性的一幕。她道:“我听大姐姐和华姐姐说,这梦游症的症状各有不同,但起因要么是家族遗传而来,要么是身受巨大的压力。这秦京生看起来像是后者,只是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又是不是与那个叫小玉的女人有关?”

马文才心想难道你还要帮人治病?但这回他明智地没有讲话。因而他听荀巨伯再道:“王悠,你的切入点与旁人真不同。你知道吗?上回山伯和英台也见到秦京生梦游的样子,可他们感慨的是,没想到秦京生也是个痴情的人。三人之中,明明你才是陷入爱情的那一个,也明明你才是女人,为何你却要比他们冷静理智得多?”

马文才很是不屑:“那两个笨蛋能跟她比?”话音一落,手就被轻轻捏了一下。

“呵,巨伯,”王悠真想说祝英台才是那个最感性的女人,不过她到底没有开口,而是半开起玩笑来,“你还是很不了解女人。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啊,其实最善于思考,不然怎么抓到你们这些狡猾的男人的把柄?而一般的女人嘛,其实也不都是以感性为先,不信你就带着秦京生的这个症状去寻我大姐,她必然会好好跟你说一番梦游症的相关。”

王兰的理性荀巨伯已经见识过。上回他跟着她去采药,面对漂亮的花木,王兰全然不似普通女子会欣喜赞叹,在她眼里,这些植物就是有毒与无毒,药用如何的区别。而当他被蛇咬了,她也没有他印象中女子该有的慌张模样,而是冷静地为他处理了伤口。

想到此处,荀巨伯已有所悟。他满面笑意地看向王悠,道:“你说得对,并不是个个女子都相同,你们王家的姑娘更不一样,我绝不应该像想普通女子那样想你们,更不应该像对待普通女子那样对待你们!”

他越说越高兴,似乎已经想到了更好的追求王兰的方法。王悠看着他越过前头的秦京生,又见梦游的那位仍是茫茫然然,笑了一笑,晃了一下马文才的手:“看见没有?学着点。”

马文才有些吃味:“你特意把荀巨伯找来与我一处,就是觉得我不如他?”

“又钻牛角尖了不是?”王悠踮起脚,用额头去碰他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取长补短,巨伯有巨伯的好,他的态度向来很积极,有时候你不知道该怎么疼我,观察观察他,也许就能迸发灵感,找到方法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到底不中听。马文才才要偏头,侧脸就被王悠掰转了回来,她也不顾木蓝在场,仰头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更知道怎么爱我。旁的男人就算再怎么好,我喜欢的也只有你一个。”

“嗯。”马文才只回应了一声,但王悠知道,他的那一点点醋意已经在刚才烟消云散。她牵着他快走了几步,跑到离秦京生两三步远的地方,仔细观察着他上台阶、开门。见他动作自如,王悠试探着又喊了他两声,又叫了几声“小玉”试图刺激,可完全没有起到效果。

他们继续跟着,眼看着他进了学舍,又好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顿时大感惊异。而因为此刻和秦京生同住的是王蓝田,王悠和马文才怕节外生枝,并没有过多靠近他们的住所,只在远处张望。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去的时刻,房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声,随即就是王蓝田的咒骂和秦京生的求饶。

王悠慌忙让木蓝把灯灭了。她想开口问马文才要不要插手,后者直接捂上了她的嘴,带她径直走到了学舍门外。

她心领神会地没有问为什么,马文才对此显然很是满意。他看着已经从浓云中现身的明月,制止了木蓝点灯的动作:“现在由我送你们回去。”

第四十八章

逾两日就是端午前夕,王悠按照要求将自己被考的试题重新誊写,分为两份。王世玉择其一,又做增删修改,出成了学子们的第一份试卷。

此回假期有三日,合格者即可下山,反之则留在院内苦读、补考。在山长和几位夫子的商议下,考场也初行了无人监考的模式,只置了一个“诚”字在前头,寄望考生们能自觉遵守考场规则,倘若发现作弊,则即刻将人逐出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