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下了。”
陶渊明扫乱棋局,马文才面有怒色,“你是怕我赢了你?”
“年轻人,太过自信那叫自负。”陶渊明换了一壶新酒,摇摇晃晃起身,似要到窗口赏月。他半倚窗台,眼睛偏又是闭着的,待又呷了几口酒才接着道:“我想你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与我争个输赢,我已经看清楚了,你以前的谢先生说得不错,‘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是个猛将,也是个枭雄。倘若你还想多问,我只能告诉你,你继续坚持下去,势必和王悠走不到一起。”
“一派胡言!”
这一盘棋子也同样被扫落,噼里啪啦坠毁在地。玉碎之声,并不悦耳。
陶渊明又是摇头:“是不是胡言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视人命如草芥,而王悠呢?不思万里悲哭白骨,将来千处尽染红沙。你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第三十九章
过了春季,就好似一切在那时候萌发生长饶有盼头的情感也都要随着时间流走。王蕙对爱情的幻想,随着祝英台女儿身份的揭晓彻底破灭。状若无事的王兰,实际上也因着梁山伯对祝英台不同寻常的关照而黯然神伤。
天性使然,王蕙的悲伤形于外,王悠听着木蓝送饭时提起她的状况,心里多少还有点底。但再问王兰,得知她仍旧与平常无异,倒是担心得多。她大姐姐有自己的一套派遣方法,可此刻她二姐神伤,她又被罚在此处……没人与她开解,还不知暗地里要难受成什么样子。
“木蓝,你晚些时候去寻巨伯,就说我有事托他。他若问什么事,你不必说,也不要他来找我。”
“啊这?小姐,这也太奇怪了!”木蓝隔着一扇门,看不见她家小姐的神情,更弄不懂她在想什么了。
王悠挑了两粒饭粒,“你这么回他,他会想到的。”
“那,那二小姐呢?”她此回来,本就是多为了王蕙的事。向来爱美的她,如今为了祝英台伤心得连妆都不上了,整日披头散发,行若游魂,书院里的那些促狭鬼还当着她的面大吼大叫地说着见鬼。
“二姐的事,倘若我预估得不错,褚二少应当会再上山一趟,到时候也就有眉目了。不过我没想到她对英台用情至深若此,倘要真正解开她的心结,恐怕还是得等英台劝解才行。”
木蓝大喜:“那我一会儿也去找一趟祝公子!”
王悠连忙拦着:“别!事情是祝英台惹的,你让她自己处理,我还要看看,她对我二姐往日的情谊究竟是不是出自真心。”
木蓝可当真猜不透她家小姐了。明明她尽心帮了祝英台,可偏偏还要对后者做出试探,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信不信任对方。木蓝自己想不明白,这回却也是没有机会再问,只因王悠已经将用过的饭菜送了出来。
“小姐……”
“回去吧。”
碗盘里的东西几乎就没动几口,木蓝转过几回台阶,就被等在这里的马文才盘问。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自然更加说不清楚,支吾三两句也就被摆手打发了。马文才正想往前,远远就听背后传来褚闻之的声音:“马大少爷可是要破坏规矩?我听说悠妹妹可不让你上去!”
木蓝的一句“褚少爷果然来了”已经足够让马文才心烦,再听得褚闻之的挑衅,二话不说就上前给了他一拳。
“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褚闻之堪堪避过,见马文才脸色更加差劲,越对着他显露出喜色,“我这招是卓岑大哥教的,怎么样,还不错吧?以前输给你呀,那是小爷我让着你,今儿包准你打不到我!”
“哎呀二少!”木蓝当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两人一见面就跟两只斗鸡似的,不分出个输赢不罢休。偏偏褚闻之还每次都喜欢先出口伤人,怂且嘴碎说的真就是他了!木蓝还想劝和,马统则是拉了她站到更远,“别去,我们家少爷心情坏着呢,你正好让他发泄发泄。”
要说起来,褚闻之还是有点功夫底子在的。自从王悠说他此前是为了让她瞧见伤势故意为之之后,马文才与他对上时便多留了个心眼。他如今仍不确定这褚家二少究竟能力如何,但藏拙是必然了。
马文才赤手空拳,褚闻之以扇为兵,乍一看占了兵器之长,但架不住前者天生力大,正面对上还是稍显弱势。他也是机灵得很,一味扬长避短,也不争个人面,该躲则躲,间或觑个空当出手,打中目标喜滋滋就往回缩,激得马文才好大火气。
“褚闻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临阵不脱逃,我当然是个男人!”他理直气壮,便是被人当着面如此说,也半点没有羞赧的模样,“我不过不是条好汉罢了。不过要傻乎乎地让人打肿脸,那这名声还就真是充胖子得来的,我可不要这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