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王蕙很有经验。她重拾了笔墨,仿照去年对付马文才等一干瞧不起女人的学子一般,裁了纸写上一句“褚闻之与狗不得入内”,调了浆糊就准备贴到月门前。

这话着实含着折辱人的意思,且比起当初更具有针对性。王悠先始没打算将此事闹得这么僵,后来一想褚闻之的作为,又觉得以这一布告回击倒也不算过分,因而也就任由它上了墙,自个儿取了书册到藏书阁温习。

近段时日院内事情颇多,也就一而再地推迟了她考试的日子。科目不变,日期更改,意味着接下来几科的复习时间必然缩短。武考还好说,文试,她当真不知她叔父会从何出题。

远远的,王世玉站在高处的亭台之上,向下追寻着小侄女的踪迹。见她捧着书一路进了阁内,这才捋着胡子收回目光,同一旁的夫人说起话:“我原担心悠儿和马文才混在一处会走了心思,这几日看下来,她脑子倒还清醒得很。”

孟颦拐了他一拐,回身而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悠儿向来懂事,这回回来更是规矩了许多,你还担心她出什么乱子不成?”

王世玉也尽管跟着她在石桌前坐下,呷了一口茶笑道:“我倒是不担心她会惹事……这么说吧,她单独一个人我不担心,她与众人一处我也不担心,但是她和马文才一起,我就不得不谨慎几分。”

“你若是担心文才,何不直说就好,何苦这样绕了一大圈?”孟颦摇头,下意识又望向了亭外一眼,“其实我看,这两个孩子都很不错,心里也都有数得很,我们大可不必怎么担心,没的约束了他们。”

“唔,我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成了他们这一派的了?”倒茶的人换成了自己,王世玉首先在夫人杯中添满了一回,才又往自个儿面前来。

孟颦握着袖口,虽笑,却不直接答他的话:“我以前和她们三姊妹闲聊,就听悠儿说,看人不能只看别人的短处,还要看看别人的长处,最后比较一番再来评判才好。这回我就按着她的方法,仔仔细细地审查起马文才,这么一段时日下来,总的也说得上是瑕不掩瑜。这孩子各方面能力都很强,只在脾性上不怎么好,恐处事太过执拗,将来留下些祸患。”

王世玉则是摇了头:“他傲气太盛,好胜心太强,行事也有些不择手段,来这一年学业虽有精进,可修心养德一事却是进展颇缓。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怕悠儿对他的影响亦是有限。

“而且,我担心的也不止是他。你只道悠儿乖巧懂事,无需我们操心太过,可我却认为恰恰是这一点需要我们注意。你没见着,因着和马文才关系亲近了,她的随性之为也越发多了起来。以往冷静理智的一个孩子,如今也有了情难自控的时候,更妄论他俩在一处时,我看大部分时间都是马文才做主行事。”

男女一处,女子的父母总是要更忧心一些。孟颦还想说马文才近日看着改变不小,但回想起王世玉的前话,倒是将一切都说尽了来,不由得哑口,也跟着叹了口气。都还只是孩子,看来谈婚姻之事仍旧早了些。

她只为这两人发愁,王世玉却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温卓岑。同样都在书院里待过,相较之下,卓岑的性子着实要比马文才好上百倍。倘若先前事情顺利,他们如今也不用添这些愁绪。想到这里,他亦是叹了一声。

夫妇二人相视,皆从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无奈,因此同时又是一摇头。能怎么办呢?他们的侄女儿喜欢,当下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其实,这孩子跟悠儿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很好,两人做起事来也是有商有量的,也许正好能互相补足,长久扶持。”

王世玉又是一笑:“不必多说,我们且看着就是。你安排一下,明晚让他和我们一道吃个饭,我有事要说。”

第二十九章

这一顿饭果然吃得惊疑。

先是为着设这餐饭的缘故,后又为了这里头的请托。零零总总堆积下来,虽不至于在人前失了态,但多少也有点食不知味。

王悠先时没得半点风声,马文才的目光投过来时,她自己也是满脸的惊异。不过她到底有点没心没肺,想明了其中的关节之后,也就重新舒展了眉头像平常一般夹起了菜,甚至还兴起地往马文才碗里头送了两筷子。

长辈们没有阻拦,马文才可有些食不下咽,也亏得今日桌上置的是禽肉而非鱼,否则或许就要刺鲠在喉,身心不畅。一直到了二人晚修回来,他都是一副心思飘移的模样。王悠大抵猜的着他在忧虑些什么,眼珠转了几转,却是一整晚都没有发表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