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问题,要不要马泰帮你?若是寻不到合心意的宅院,我让他另找块地给你新建。”杯中茶水已经不见,也不知是倒了还是喝了。

王悠见他有意岔开话题,却不肯饶过,摇了头道:“没得这般麻烦,你也不用在这事上费心,我若有难处,必定先找你商量。我们只说现下,正是上课的时候,是谁给你的不痛快,让你到我这儿找事情来了?”

这一句显然有些明知故问了。马文才不相信她不知道是何人,便是拿不准,心里头多少也该有数。她不提,他于是反问:“你今朝怎么没去上课?”

陶渊明的课,有他的首肯,王悠应该节节不缺,不想却是第一节课就等不到人影。

虚空写下一个“王”字,王悠挑了眉只等马文才意会。王卓然仍在书院,按他的性子,必然不会喜欢无视规矩的陶渊明。若在以往,他说不定还能因着后者的名气而忍让几分,可昨日,因着梁祝二人,陶渊明与他已是撕破了脸皮。故而今晨,王大人必然将课堂盯得死紧,王悠可不想过去被他抓着把柄,当什么注定被灭的出头鸟。

马文才即时想到早间被王卓然当堂羞辱的谷心莲。这个渔家女靠着祝英台在山长夫人面前的说情,在书院内挣得了一份工作,可她不司其职,藏于学堂外偷听,正被极度讳阴的王卓然发现,拉了进来好一通大骂。那女人的确哭得可怜,但马文才想了想,并不觉得这件事有让王悠知道的必要。她心里已经被占了太多的位置,不应该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让出空间。

“王大人已经被你的陶先生气走了。不过我仍不认为你有去上这堂课的必要,因为所谓的陶先生醉得迷迷糊糊,荒唐至极地要学子们同他一起饮酒,根本就没有心思上课。”

原来是为着这个。王悠一哂,亦发现了马文才其实是非常维护正统的一人。他与陶渊明本就有嫌,如今再碰上后者一违旧制,自是接受无能。倘若要说服马文才,仅一句“他是考评你等级的夫子”,便能让人乖乖回去,可这招在谢先生在时已经使过,再用只恐他不服越深,日后心结便是想解也解不开了。

伸手取过他把玩的茶杯,王悠仍是不坐。马文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耐着性子没有当下就走,只不过他不再面向王悠,转而侧身撑头闭起了眼。

只要他没捂住耳朵,那就不算事儿。“大叔向来不按常理行事,你在桃花小筑又不是没有见过,再想想先头的谢先生,她同一般的夫子也有不同,可最后不也是把你们教得很好。叔父请上山的,都是当世之才,他们性格迥异,本就是超凡脱俗之辈,教起书来有别样之法也不足为奇,若是因着这个你就又逃课了,那你的学费岂不是白交了?别忘了,那里头可还有我酿造的酒呢。”

她坏心思地凑近他的耳旁,将好好的一句话说得暧昧不清。马文才诧异回首,见王悠笑颜,知她是有意为之,出其不意一手捏了她的两颊,“当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彼此彼此。”王悠笑意仍旧晏晏,容颜因着几分得意而更显艳丽。她目不转睛,直白大胆,果真见马文才不自在地先别了眼。

“我总算是赢了一回!”

去年斗气时,回回比眼力,她总要输他。如今再来,他怎么着也得屈居于她之下了。王悠欢欣鼓掌,趁马文才不备就逃离了他的桎梏,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扬眉吐气”四字。

“赢我就这么高兴?”

“是因为有了奖励才高兴。”

马文才借机掩饰过了自己才刚的失态,王悠也不拆穿他,顺杆儿上爬,冲着他撒娇:“你刚刚说我规矩不好,那就陪我去学学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道理讲了,该用的柔情也用了。王悠做到这份上,马文才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他碍着面子,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回心转意,只把一个“陪”字标注得尤其重要,以至于到了学堂,对陶渊明也仍旧是爱搭不理,丝毫没有配合的表现。

不过说起这课堂,也真叫人叹为观止。二人到时,堂内已是酒气熏天,大半的学生歪七扭八地倒在各处。饶是在这书院待过了四年,王悠也未曾听说有哪位先生是这般上课的,怪道马文才会气急败坏地出走。

出于对大叔的关心,王悠几步上前,蹲身提醒此举的不妥。不想陶渊明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反要她去收集学子们写的字幅。

“字?”她左右张望,这才发现这些躺地的学子身前或是手中,都存着一两张刚刚完成的大字。马文才先她一步,已经取了一份在手里看着,王悠见他面露讶异之色,不免生出些好奇。等她安顿好陶渊明,再回头,就见他已迈步到了学堂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