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真是太怪了!两个人都怪!

马统拖着木蓝琢磨了好几天,怎么都想不透这俩主子之间究竟是在闹什么别扭。他头疼至极,木蓝却是不以为意,她学的俗语总是教导着她生活的真谛——夫妻相处,床头打架床尾和——所以她半点都不觉得着急。她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马文才竟然当真三天没来找过她家小姐!这着实不合常理。

王悠也没想到马文才这次会这么“守规矩”。他或许是借着找人和上课的借口,再加上在她气消之前不见面的理由,在书院里忙得分身乏术,就是连她院门口也不曾经过。人家大禹便是治水,好歹也还三过家门,而他……不提也罢!

总言而之,原本赌气的人是她,可现在先着急的人也成了她。她还当真未想过,若是他先放手,她又该如何?

“小姐,要不要我们下午去上个琴课?闲着也是闲着,练练琴还能让自己高兴点。”

汇报完从马统那儿套来的消息,木蓝见她神色郁郁,就提前把准备好的台阶搬了出来。她的想法异常简单,吵架是一回事,可解相思又是另一回事。她想着他们两人只是闹了点小别扭,见上一面说开了也就好了。可不料王悠拉不下脸,根本不接茬,“练琴哪儿不能练?偏要到学堂去。王大人还在书院内,我上那儿不是给他留把柄?”

“马公子才不会让他苛责你呢!”木蓝悄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就把鎏澄装进琴袋里背上了身,“小姐,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可是耽误了好长时间的复习,咱们赶紧去练练,不然叔老爷考试的时候,你可要慌了。”

孟颦来的时候,还说了考核的时间和科目顺序。三月底先考剑术,四月上旬考骑术,中旬考箭法,下旬再考经文,余下端午后另议。骑、射单独开来她都没有问题,但它们合在一处,王悠心中就有些没底,她甚少射移动靶,更妄论在马上拉弓。可这一项明明白白就在安排表上写着,还占了射科一半的分数,即便只要搏个及格,她也要下不小的功夫。射与琴,孰急孰缓,当下立见。王悠取了弓箭下来,冲着木蓝叫唤,“换衣服,我们去靶场。”

先前她练箭,借用的都是书院里标配的弓,只有自小用的一把弩,是她父亲特意着人打造。温卓岑知王悠力气不大,使寻常男子所用弓箭时拉开不足,就私下里找能工巧匠按着身形又为她订做了一套,赶在离开广陵之前置办完成,一并送了过来。

富贵人家制弓,向来喜欢在弓身再镶宝石,以此彰显财富与身份。但王世襄辞官后就一改往日作风,直言大隐于市,不可再像旧日奢靡,故家中老小也就跟着低调行事。王悠有外出游历的想法,虽未明说,却也被温卓岑看了出来,后者又顾念树大招风,故而也只让匠人按寻常样式制作,只在选材用料上精益求精。

器利工更善。连射五箭,箭箭都中红心,木蓝雀跃呐喊,王悠却是越射越无趣。时正有风,她拆了条发带,让木蓝钉在靶上,一箭一箭再去射那随风飘扬的带尾。

也是箭箭都中。

“小姐,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了!从小打鸟,你就没有不中的,你来杭州之前,咱们家的树上可听不见鸟叫声。”

“弹弓和弓箭怎么一样?文才教我之前,我的准头还没……”她忽而止住,只当作是被风眯了眼才停。等揉过了眼,王悠就不再继续之前的话:“木蓝,你寻根树枝,把丝带绑在上头往外扔,我再试试。”

第二十一章

王卓然站在高处,摇着扇看底下的王悠射箭,恍惚又见到了年轻时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王世襄。她容貌肖母,可透露出来的风流气质却是与她父亲如出一辙。若是他那位老朋友还在世,想必此刻又得得意起自己的娇女,顺带再好一阵自夸。

王氏族人人才辈出,王世襄于明珠之中也难掩华彩,尚未出仕就被各方关注,此后更是一路顺遂,平步青云。烈焰繁花下,觥筹交错间,谁不爱这聪慧博才的风流少年郎?王卓然本想着他以后和他当个至交,谁料前途无限之人却是莫名自断了前程。

“君昂,君昂,贽远兄前些个和我提了他儿子和你女儿的婚事。那孩子挺好,我看着,对悠儿也好,就是不知道他的家世你喜不喜欢?当年你抽身官场,我到现在也不明缘由,想着就像你说的,是想逍遥自在去了。我也不晓得你是不是也希望你的女儿也同样自由,但她的出身、她的才能,注定着她不能嫁到普通人家去。这么一想,马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孩子喜欢你家闺女喜欢得紧,瞧着是恨不得时时都捧在手心里宠着。他们家人少,后宅应该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你闺女嫁过去了,想必也不会受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