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舍内,马统绘声绘色地汇报着今儿个看到的和听来的消息。说到木蓝透露内幕那一节,马文才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嘴角。王家人不敢踩的雷,他一下子踩了俩,而且还有一个不明缘由。再怎么着,他也是想不出他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马统见他喝茶的动作停顿,立马识趣地噤声,生怕自家少爷问起自己原因来。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能与他们家少爷斗智斗勇的悠姑娘的心,他就更不敢猜了。去年在小亭跪了一晚的事,他可是还历历在目,断不敢再自作主张使什么小聪明。
这么一来,最好就是可着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尽最大的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马统悄悄挪动几步,默默停在马文才后侧方,悄摸地念着各位神明保佑自己。
也正是这么低头抬头的瞬间,他眼尖地发现马文才的衣服上竟有几点血渍。马统紧张地过去查看,随即被马文才不耐烦地轰走:“都说了我没事,就那么点崖壁,攀爬起来也不算难,哪里伤得到我?你有时间在这里咋呼,还不如找机会去探探木蓝的口风,问清楚她们家小姐到底是在气什么?”
“不是,少爷,这儿真的有血!”马统辩解,忽而想起王悠摔倒的那一下,“这位置正在肩部,如果这些不是您的,那应该就是悠姑娘的。呀!那一下她果然是伤了!”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就不对了。马文才“嗯”了一声,马统就颤抖着将未说的部分和盘托出,“姑娘找您的时候,太急了,和银心撞在了一处。当时我们看她表现都挺正常,也来不及细查,就又见着她跑去找你了。”
原本他没看顾好人,就已经是犯了大错,之后还隐瞒不报,罪名更是加了好几等。眼瞧着杯中茶水都溅了一地,马统瑟瑟下跪,簌簌地等着被发落。
马文才果真先揪了他的领子,但好在没有动手,仅是威胁着再问了他是否还有隐瞒。马统摇头如甩拨浪鼓,还另外伸出了三根手指指誓,“没有,绝对没有了!”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书童神色不似作伪,马文才才松手将人掼了开去。马统因着惯性跌坐在地,下意识就举了手护头。他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十分准备,然而等了许久却也不见拳头落下。
“少……少爷?”
马文才端坐在桌前,心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震荡而出了大半杯水的茶杯现今又被填满,只是一口没喝,就又全部扑向了他的脸上,“这次就先饶了你,再有下回,账就一并算了。”
他的手指在桌面敲打了两下,随后让马统将药箱取了出来。她们医舍并不缺药,可套用王蕙的一句话,王悠那里缺他马文才送去的药。
马统不敢怠慢,不过他们发现得太迟,马文才到时,王悠的手已经都包扎好了。他沿着走廊从侧面进,远远见房门大开着,还未曾进屋,就听见里头传来孟颦的声音。
“你和文才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悠和王兰、王蕙不同,她的婚事即便再拖也拖不过几年。眼下她和马文才打得火热,今朝又是如此姿态,孟颦想着,她和王世玉心里也是时候该有个底了。
王悠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她其实清楚,她和马文才的约法三章,到了山上即便条条恪守,也难以在亲近之人面前掩盖关系变化的事实。更何况近日意料之外之事多发,很多细节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再想瞒,恐怕最终也只会发展成掩耳盗铃。
“我还没有想好,”王悠抠着手指,神色纠结,“日子过的越长,我就越发现有许多事都与我预想的不同。叔母,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可不可以等我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孟颦点头,又试探着询问:“你不喜欢他?还是说,你已经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喜欢他?”
“不,恰恰相反,我发觉我比想象中要更爱他,我只是,还不想嫁给他。”
第二十章
孟颦很快理解了王悠的意思。她虽是不怎么了解王悠的想法,但仍旧是对侄女的决定表示了支持。两人就着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会子话,孟颦稍安了心,这才起身离开。
王悠送她到门口,末了就倚着门框眺望远处。下午无课,学子大多散在外头活动,半空中于是摇摇摆摆升起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她也好久没放纸鸢了。从去年同马文才吵架负气离开,一直到现在,只十月中旬在嘉兴放过一次。
那只老鹰,当时被她带回了广陵,今次又陪着她回到杭州,此刻就收在箱子里。他那会大抵还没爱上她,可回想他的话,越想则越要她心动。
“小姐,外头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