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两间屋子已隔了一道门,门外又有一架大尺寸山水檀木屏风,这里屋又有床幔、床帐遮挡,本不需要再多置一架。就算是为了显摆,也难免变成多此一举,令房间的布置失了美感。她们王府,是万万不会这般暴殄天物的,可到底在太守府内她只是客,并不好对主人家的陈设置喙,因而皱了眉之后王悠就收了心思,只一心理起自己的事来。

而如今她再看,却发现这放置在床前的小一些的折叠屏风,无论是图案还是位置,都与房间其他的摆设并不相称,甚至还显露出些许格格不入。她依着直觉往右再一扫,只觉这打扫得干净的一处,好似少了些东西。

马统绕过外间的屏风,站在里屋门口张望,见王悠审视般地站在空白的墙壁前,背后已是出了一层汗。他往日里只当自家少爷情人眼里出西施,把王悠看得厉害了些,如今才是真真明白马文才慧眼如炬。

“马统,”他刚想溜走,就听见王悠叫唤,只好再硬着头皮上前,“这里是你们少爷的住处对吗?”

这一下就像是在悬崖上走起独木桥,马统顾念着两个主子,说话也不得不再三斟酌:“少爷说了,这府内不管哪一处,姑娘都只管安心住下,只把身子养好了便是,其他的不用多虑。”

王悠看了他一眼,敛了神色又回头,“那你告诉我,这里原先放着什么?壁上应该有幅画像,案上也应该有香炉、烛台,对吗?”

她越想越觉得那屏风有一部分是为了遮挡她的视线。她本不该去窥探马文才的隐私,只是他怪异的行为令她难以心安,不得不多想。

马统已然跪下,这个答案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只能指望王悠再次心软放过他。而王悠是否能任人拿捏,绝大部分情况下都在她自己。这回她是铁了心要弄个明白,故而也不再松口,一直让他跪到了马文才出现。

聪慧如他,知王悠如他,一见眼前的场景,马文才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唤起马统,屏退左右,独自带着王悠前往北向的另一个厢房。

这里没人守候,却有灯火长明。推门前,王悠还是扯了一下马文才的袖口,“如果这是你不可对人言述的秘密,那我可以不进。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安,睫毛也在慌乱之下轻颤。马文才旋身与她靠得更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低头轻吻了她的眼睛。

王悠惊得后退,但退了之后才又发现就连腰也早已被他拦住。马文才轻笑着放开她,眼里的戏谑似乎直白地告诉着她,“看吧,你对我就是这般的没有戒心。”她顿时有些懊恼。

门在她身侧开了一扇,马文才跨步而进,没有再做强求。他的身影逐渐远离,在窗棂纸上拉得越发的长,王悠揪着衣角,扭捏了半晌,到底还是进了屋。

这里的格局和马文才的房间差不了多少,只是面积小了一些,也没有屏风挡着。王悠打起帘子,步入里屋后就见马文才跪在一妇人画像前,而案上正燃着三支清香。这样的场景她自己也很熟悉,王悠内心震动,画像旁的一副挽联更是佐证了她的猜想。

“西施美艳称国色,夫人自有淡丰容。”

画上的妇人便是马文才的母亲。王悠攥着手指向下而望,只见马文才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似在向母亲倾诉。她不好打扰,便走到他身后向马夫人鞠了三个躬,随后欲往外间等候。

“悠儿,别走。”

马文才出声,她挪动的步伐也就此停下。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但没有再说话。王悠站了一会儿,默默地也来到了他身旁跪下。

丧母之痛,她感同身受。每每跪在父母灵前,她的悲伤总是无法自抑。马文才性格乖张,但真正的情感却总是埋藏在心底深处,如今他既开了口,她再怎么样都得要陪着他才好。

房间里重归宁静,待王悠的呼吸变得平和,马文才才偷偷睁眼注视她。她的乖巧、友善,一下一下地叩击着他的心扉,令他越发不想放手。他克制着自己强烈的欲望,竭尽耐心一点一点地诱捕起他的小鱼儿。

“马文才——”

他以为被她发现,可她只是像他之前一样,单单开了口:“我和夫人解释过了,是因为我你才不得不暂时为她换了间厢房,我想她不会怪你了,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他的泪意盈满眼眶,就像他的爱意抑制不住地流淌在她周围,“我娘她人很好,温柔和蔼,她能懂你的善良,也知道我是不想她被人打扰,所以她不会责怪你,也会原谅我的。”

“嗯。”王悠的嘴角扬得更高,她缓缓睁眼,在马文才的搀扶下站起,“夫人疼爱小辈,我们也该孝亲敬长。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们就先送夫人回去,之后你再让马统引我去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