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小小的花竟还有这么多用处!”青鸾眼睛亮了亮,倒是想再听王悠多说一些。只广白已经拿了擦布同新衣过来,拢了王悠的身子扶她出浴,“咱们小姐别的不说,就这见识一项也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她那肚子里头可存着好多好东西。小青鸾,你要想听可以等小姐身子好了、有空了再请她给你讲,这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
青鸾机灵,点头之后即刻满眼笑意地捧了一件鹅黄滚边斗篷过来在旁边侯着,“外头虽没有风,可出了暖阁难免要凉,姑娘身子还未大好,应当小心照养。”
“谁教你说的这么些话?”王悠与广白相视一笑,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刮青鸾的鼻头,“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跟个小大人似的了。”
被调笑的小姑娘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声音因为害羞倒带上了点奶气:“姑娘姐姐年纪也不大嘛,怎么就说我!”
“哈哈哈哈!”广白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给王悠绑衣带结的手抽空指了回青鸾,“瞧这丫头,给了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了!听这称谓,‘姑娘姐姐’,怕是橘白这惯会顺杆爬的小蹄子知道了都要甘拜下风。”
王悠只是觉得有趣,并未入心,青鸾却是因着摸不清广白话中的含义而惴惴。她眉头陡然皱起,在广白拿过斗篷后就想跪下请罪。二人均被她这大动静吓了一跳,王悠弄清缘由后忙伸手将她拉起:“你们这太守府的丫头怎么动不动就要下跪?就连你这刚入府的也是这般。广白不过是稍加提点你几分,告诉你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只有在人后可说,你何必害怕至此?倒是让人看了可怜。”
广白也是一叹气:“你这小丫头片子惯会看人,知道小姐心善就使这一招。你只记得,若要叫,也只能叫我这样和你同为梅香的人姐妹,小姐只能是小姐,清楚了吗?”
“嗯。”青鸾憋了眼泪点头,想了想又把话说明白了些,“刚才那些也不是我自个儿会的,是少爷吩咐过,我学了来,姑娘别恼我,给青鸾一个机会改过吧。”
这下子,就连广白也悄摸看了王悠的神色。王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惦念着心头的一件事,因而也顺着话头问了青鸾:“你可知道你们少爷现在在哪儿?”
第九章
马文才倒是没料到王悠会这么快就来找他,而王悠也没想到他见她时神色并没有预料中那般欣喜。二人各怀心思,开门见了之后竟是生出了些许尴尬,呆呆地就站在门口都没再有挪步的心思。
马统和广白在他们身后看着着急,一个狠使眼色,一个悄悄扯了扯主子的衣袖,无果后又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只好是泄了气陪他们一同站着。
好在这时起了一阵风,王悠身上的香气随至马文才鼻尖。他加以掩饰地清咳一声,对面的人也适时轻咳一声,两人互看一眼,又飞速别开,心中仍是在盘算。但他们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细长,人就被后头心急的两个奴仆借机让进了屋子。
屋内烛火通明,正对门的榻上置有一方棋盘,经纬之间黑白散落,座旁又随手放了一本翻阅开来的棋谱,显然是未来得及收拾的模样。王悠随意扫过,不着痕迹地看了马文才一眼,想来她叩门之前,他正在此研究残局。
“我打扰你了。”
广白为王悠取下斗篷,王悠便上前一步福身,施施然向马文才行了个礼。马文才自是皱眉,刚想扶她坐下,不想王悠又客气了一回。
“这是做什么?”
不止是发问的马文才,就连与王悠厮混多年的广白都觉得自家应该是不拘小节的小姐这回有礼得过分疏离了些。
王悠却是笑意盈盈。她这段时间折腾得清减了不少,加之病中,笑起来平添了几分弱柳扶风之美,看着倒与往日大有不同。马文才情思起伏,借口让马统关窗防风别过眼,却又听身前的人阻拦:“不用关,还这样就好。”
太守府内筑山穿池,引活水绕庭院,马文才的书房临水,又幽于竹木从萃处,既闻水声,又饮风香,最不适合闭门而居。王悠越过马文才走至棋盘前落座,边收拾棋子边向他解释:“我才刚那两次行礼,一是为了道歉,二是为了致谢。身外之物你不缺,我暂时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主意来许你,所以只能先行礼替代,你不可以不收。”
她这般任性,虽未像以前那样仰头直直看他,言语中却也是恢复了些许生机。马文才欣喜,自然应允。他帮着捡完最后一角的棋子,将白棋盒放至王悠左手侧,“可还有精力?手谈一局?”
他们是许久没一起下过棋了。王悠点头,这一回却是放弃了中原腹地,将白子径直落在了靠近自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