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伸出两根手指一指,示意马文才观看:“这前面八味药材,虽用量较旧方弱,但匹配了后方这六味新药,倒也相宜。这医书上原本的方子,乃作为活血化瘀之用,如今重新制配,倒可用于破血。再有后三味调补,也不至于损伤身子。”

“故而这方子的作用是……”

“避子。”

马文才眼皮一跳,颇有无可奈何之意,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华敏的不通人情。人家成婚都是祝福多子,唯有她,大剌剌地送了避子方不说,还一味奉劝晚育。

他神色变化,看在他人眼里又是一种解读。了解大户人家对子嗣的重视,深知此话会引起对方不悦,老大夫早已想好另一番说辞:“姑娘年纪尚轻,倒不急着用此药。唯其体质偏寒,可提前进行调养,如此将来要做准备时也容易许多。”

王悠却是不知在她昏迷期间外头还有这么一番关于她的对话,等她于华灯初上时醒来,只觉得头重如山,肩脖也是酸疼不已。她用力地睁了两下眼,片刻之后眼前才不再有重影。她左右一瞧,只见这地方虽是陈设精致,却也陌生得很。

隔着层叠的床幔,再过一架折叠屏风,隐隐有低语声传来。王悠想撑起身子寻看外面何人,不想起到一半却是失了力,当即又跌回了床上。肩头的伤处经此一碰,虽底下有软垫挡着,却也是火辣辣的疼。马文才循声而进时,正见她捂了肩头,眼眶已有泪水打转。

“你伤得不轻,当心些。”

他的语气难得轻柔,王悠怔了神,脑袋还有些发懵,竟是任由着马文才将自己抱起,直至肩上传来丝丝凉意,她才反应过来惊得想逃。

“别动。”

马文才早有准备地扣住怀中人的腰,他的力气就是她与他比试时都挣不开,更妄论当下。王悠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将双手抵在两人之间,勉强隔开一点距离。马文才默许了这种做法,可手上的动作却未曾停止。他将王悠的衫褪得更低,抬手要了医馆配制的药膏来,蘸着涂到了她的肩上。

“和瘀伤一样,得揉开,所以会有点疼。”

他的手并没有即刻动作,冰凉的膏体在肌肤之间形成小小的屏障,最后也不知道是被谁的体温融化得烫人。王悠瑟缩着挪动身体,可依旧是退无可退。她此时才记起了言语,沙哑着声音,语气中几乎充满了恳求:“换一个丫鬟来好不好?”

极力克制的颤抖还是通过单薄的衣物传递到了马文才的臂间与胸前,他抬起王悠的脸,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能不引起他的心疼,他想起她刚经历的磨难,万分懊恼起自己的不够体贴。

“青女,你来给姑娘上药。”

被唤的侍女答应了一声,从床边上前。她噤声等待马文才将王悠放下,见他走到屏风外后才蹲下来重新解王悠的衣物。

“姑娘,会有些疼,需要轻些就同我说。”

王悠闭了闭眼,思绪一片混乱,“你只管用力。”

她原以为应该再没有什么会比她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更糟了,可原来一切仅仅只是开始。她惧怕疼痛,但不得不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

第七章

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更妄论,马文才根本就没打算藏。

睁眼之后面对的覆地翻天令王悠许久都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郁结在她心中的问题,马文才灼灼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更为她平添了几倍愁绪,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他对她的感情是何时产生了转变。

青女退下后不久,马文才就又出现在了房间中,或者说,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慢慢远离屏风,也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王悠害怕地抓紧了被角,身体僵硬得无法也抗拒着转动。

看她刻意闭了双眼,马文才幽幽叹气,只是为她掖紧了些被子,随后就在床沿坐下。

“刚才是我唐突,但我没有任何欺侮你的心思。”

他说得郑重,尽管并没有明说心意,但深情已尽数化在字句之中。王悠心中难受,将脸埋得更深,小小的啜泣声断续地飘入马文才耳中:“你们都是如此,偏要将一段沉淀得好好的感情搅混。”

外间闹得沸沸,王悠只当马文才已经清楚自己离家原委,言语间也不再刻意避及。她不曾想,这件事竟也是被温卓岑瞒得好好,除了必须言明的王世玉夫妇,其余人——就连当日在外院的广白和菘蓝也全然不知缘由。

马文才一面清醒了自作的多情,一面也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信息。平整的衣衫被用力握紧,松展开时已有大片褶皱。马文才静下心神,不动声色循循诱问:“你可要和温公子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