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四十,白子四十一,悠姑娘小胜。”马统低头不敢多言,越到最后声音越小,显然是怕输了的马文才迁怒。

然而马文才的心情仍是不错,他捡起一颗黑子扔入盒中,随口吩咐马统收拾,之后就走向了我身侧:“恭喜悠姑娘得偿所愿了,时间也不早了,让在下送你回去吧。”

我气得将那纸鸢又扔给了他。

第十六章

转眼谢先生来此已有月余,书院因这位才女的到来增添了不少别样的生气,我也从中受益颇丰,棋艺、武艺皆有精进。学子们学有所成,自然要进入新阶段的训练。于是由叔父牵头,谢先生和陈夫子相商过后,他们决定在望日让学生们进行一场演武。

刀、剑、骑、射,以往课程都是分开学习,如今上阵便需融会贯通,梁山伯自消息公布后几日都在为此担忧,生怕拖了所在队伍的后腿。与他同队的祝英台虽说在武艺方面小有所成,但面对对面以马文才为首的几个猛夫,只怕到时候也是自顾不暇。

二姐姐和大姐姐热烈地猜测着演武的胜负,鉴于二人喜欢的对象都在谢先生麾下,她们对那一队的关注热情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我听着她们的对话,站在药柜前不紧不慢地将晒好的药材放进对应的抽屉,间或铡两下师兄新送来的人参,盘算着晚些时候将这些参片送到厨房请苏大娘炖汤。

我忙里忙外就是没参与她们的闲聊,二姐姐见了不免惊奇,即刻就将话题引向了我:“悠儿,我说你怎么半点都不关心的模样?这一届学子,不也有不少你的好友吗?”

“是,”我叹气应和,将那一竹匾艾叶放到台阶下晾晒,随后倚在门边向里头说话,“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好多过关注。要是我支持了陈夫子那一队,你的祝公子肯定又要恨铁不成钢地同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而要是我不支持陈夫子的队伍,你们信不信马文才转头就要来找我。”

“那你又知不知道——”我话音刚落,背后便传来熟悉的男声,马文才拾级而上,目光炯炯,挑眉在我跟前停住,“就算你哪一队都不选,我也会上门来找你。”

他卷着书册的手极度自然地敲在我头上,惹得我一瞪之后就心情愉悦地跨步进门,丝毫没有把自己当药庐客人的觉悟。两位姐姐已经见怪不怪,她们见他不像来找茬的模样,就没再多管,只继续在原地坐着,偶尔抬头看看我们两个。

我跟在马文才身后,探头瞥向书封的标题,见上头露出一个“墨”字,心中大喜,便顾不上再同他计较今日又欺负我一事,急急便问:“是最后一篇解完了吗?”

“嗯哼。”他应声,眉梢也跟着挑动,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公子哥的傲气。我其实很喜欢他这般作态,只是他老喜欢捉弄我,我也就犟着脾气不肯承认。

马文才任由我抽走手里的书,双手随之背立身后,“老样子,绕口难懂的词句我都用朱笔备注在一旁了,实在难懂的阵法,我也画了出来,就夹在末页。”

“嗯!”我不禁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就绕到二姐姐平常开方子的长桌前坐下翻阅。《墨子》在我手里已有多日,我仍旧同以前一样读得缓慢,唯有交予马文才那一部分,因为他注解的图文并茂,反倒使我对这原本最晦涩难懂的篇章催生了极大的兴趣。

而说实话,马文才的确是一个足够细心的人,在发觉我对很多名词都一知半解后,每每做批注,他都会用方正小楷再在一旁详细解释。他的字锋芒十足,但写得快时偶尔也会有飘逸之姿。我知他也在练王右军的行草,便翻出了一幅我爹以前收藏的右军真迹与他。

马家家大业大,倒不至于连王羲之一幅字都没有,但马文才接过时还是很高兴,只是他的嘴依旧是不饶人,张口就又酸我:“你还真是客气得明白,我把文章翻完了,你就要清楚和我做交割了。”

他明明是懂得我的意思的。好好的一个人,偏生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我暗自腹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转头也说起他的难缠来:“我说‘谢谢’,你嫌我生分,我聊表心意,你又说我客气,马大公子,你可真难伺候。”

“明明是你不够聪慧。”他再次向我额头袭来,我这回有了防备,一招便轻巧躲过。

他带我练剑这一段,心血来潮就有可能出招,我先时还不适应,但如今不论是不是空手,都已经能同他在各个地方过上两招。眼见着我们俩又要摆上架势,大姐姐即刻着急起她那一房间的瓶瓶罐罐来,尽管我们没有打碎东西的先例,但她还是受不了那胆战心惊的情绪:“悠妹,马公子,出门右转地方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