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眼中不知為何閃出亮色,即刻與我親近許多:“悠姑娘有禮。”

他來此處,原是為了聯合我們與書院的其他女人罷工,一起抵制以馬文才為首的那些瞧不起女人的男人們。我不得不承認這是最為便捷的方法,不論這能讓多少人意識到女人在生活中的重要性,至少事情鬧大了被叔父知情,學生們很快就能規矩地坐在學堂上課。可是,這個方法必定不能使馬文才屈服,相反,恐怕會引起他更為激進的反抗。

二姐姐和大姐姐都接連表示會配合祝英台他們的計劃行動,唯獨我半日不曾開口。祝英台不解又擔憂:“悠姑娘可是不願意加入我們?”

“那怎麼會!悠兒最愛打抱不平了!”二姐姐急急忙忙為我辯解,晃著我的手催促我快點表態。

我搖搖頭,解釋道:“祝公子不要誤會,我並沒有不願意加入的意思。只是你們的法子是治眾人的法子,而在你來之前,我先想了一個治個人的法子。我分身乏術,所以沒有辦法再加入到你們的行列之中。不過,我想我們雙管齊下,可以少去不少麻煩。”

祝英台聰慧,隨即就想到我指的是何人,他眼睛一亮,直問:“是馬文才?”

我微微一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佛曰,不可說。”

我們按照各自的計劃進行安排。二姐姐一叉腰,進門寫了張“不給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與狗看病”的紙條貼至門外,隨後就關了醫舍,攜大姐姐和祝英台一道往講堂去上謝先生的課。而我,則是回屋放了東西,又取下掛在壁上的金魚紙鳶,施施然向球場走去。

此刻正好有風,我助跑一陣,繪製鮮活的大魚便扶搖直上,飄在了半空。我尋了五聖影壁前的台階坐下,放長亞麻粗線,只等著另一條大魚上鉤。

據祝英台所言,此計乃是梁山伯所出,現在他那義兄正同荀巨伯分別前往伙房和浣衣房鼓動大夥停工。如此一來,事情解決之前,那些鬧事的學子怕是吃不上東西,也用不上換洗衣物了。

這風一陣一陣地來,我不時扯一扯線,控制紙鳶的起落,但仍無法讓它在失去風的助力時翱翔天際,因而只好隔一段時間就跑去球門附近撿一次魚,再用力奔跑讓它快速升空。如此三次之後,馬文才終於來了。

他想來已是知道院中女人們的去向,滿臉都寫著氣急敗壞。我笑意吟吟從原地站起,扯了線,紙鳶正巧落在他身前。

他輕易接住了我的魚兒,瞇著眼睛看我,並無過來的打算。我從大叔那裡學會了釣魚的時候應講究的“遷就”二字,故而很是配合,信步走到了他面前。

“馬公子,這是我的紙鳶。”

“你這不是廢話嘛!”王藍田剛才見到我,下意識就變了臉色,但我開過口,他還是忍不住吐槽。

馬文才未曾理他,但也沒準備將紙鳶還給我。他的手捏著魚兒旁側的竹篾,輕而易舉就可以將它毀壞,“那些女人真在講堂裡?”

球場離講堂不遠,靜下來便能聽到那處傳來的讀書聲,我示意他聽那與往日不同的《木蘭詩》,確認並補充道:“不止女人。他們都是學生。”

“呵。”馬文才輕蔑一笑,眼神中閃過狠戾,“妳為什麼沒去?”

他的目光幾乎就是掐在我脆弱脖頸上的手,一旦我回答不符他心意,他便要用力縮緊,置我於死地。

我瞪大眼睛直視馬文才,唸著他是我的小魚而不斷催生心底的勇氣,盡可能用輕鬆平常的語氣回應:“我剛回來,舟車勞頓,並不想那麼快就埋首於書卷之中。”

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馬文才的神色沒有半分鬆動,但還好,這也不是他所不願聽到的答案,所以緊盯著我片刻之後,他還是將紙鳶歸還到了我手中。

“到別處玩去。”

他向我發號施令,可我完全沒有聽從他安排的理由。

“我不去那裡有原因,我要來這裡也有原因。你想知道嗎?”

“你愛說不說!”

王藍田再次插話,我挑眉看他,馬文才側首怒視,他再次噤聲。

我和馬文才相當有默契的威脅動作又引得我發笑,我想這或許就是我樂意在他身上費功夫的緣由。我抬頭與他對視,俏皮道:“我來找你報恩。”

第六章

雖然被王藍田一夥人圍攻的那日是馬文才先攪了我的局,但最後確實還是他幫了我。所以拿這點來說事,我想並不有什麼缺漏。

此刻挑眉的人換成了他,他並未直接應承,我也看出他怒氣未消,於是岔開話題問道:“我聽說馬公子蹴鞠技藝高超,左右你現在也不上課,不如與我較量一番如何?若是你贏了,我多給你一個好處,若是我贏了,以後這片球場我隨時過來玩,你不許攔我,也不許讓其他人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