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姐姐還有猶疑。我按住她的手。撒嬌似的挽著她:“蘭姐姐,俗話說,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們兩個就算去了,也不抵事,只怕更引起爭端,如此不是給叔父添麻煩?妳若是擔心,我們就在此地等候片刻,實在沒人奈何得了他了,我們再用叔父山長的名號壓一壓他便是。”
“那……也好。”大姐姐也知“量力而行”四字,再加上我的堅持,她略微思索便應了下來。我們重回剛才我所藏之地,暗自觀看山門前的爭端。蘭姐姐站定時,也不忘將我置在地上的紙鳶撿起,她投向我的目光中本該有著對我又亂扔東西的責備,可這不重的指責也被滿心的寵愛給化去了。她們都是喜愛且疼惜我的,我知道。
我朝大姐姐做了個鬼臉,將她逗笑之後便重新關註起那新加入“戰局”試圖與王藍田講道理的兩個年輕學子。他們一個身材高大,看起來卻有些呆,只是一味同這個惡霸講理;另一個身型嬌小,看起來大抵只有十四歲,臉上已有怒容,看著是個有脾氣的。
那個呆頭鵝講起道理來屬實有一套,不僅是周遭的學子,就是只聽了個大概的大姐姐也不由得點了頭。我雖是也覺得他說得好,可心裡還是認為應該有一個更厲害的人來用武力壓製王藍田才行,否則這三年,學院裡可有得熱鬧了。當然,前提是這個救星的心腸不能太壞。
我走神間,王藍田果然是不勝其煩,說著就示意手下去抓那出頭的兩人,打算狠狠地給他們一頓教訓。大姐姐見此按捺不住,繞過我行至前,準備去幫那兩人解圍,她素來知道我不喜與這類紈绔子弟接觸,因而也並未回頭,直直就向前走。可我卻是不能讓她獨自涉險,腳一跺,咬咬牙也打算跟上。
就在此刻,遠遠緊響起一陣馬蹄聲,一位身穿勁裝,手持長弓,面如冠玉的少年攜兩三僕從踏馬而來。他比王藍田更為囂張狂妄,出口便是一句:“當老大,你配嗎?”
我禁不住笑出了聲,大姐姐詫異地回頭看我,我趁勢將人拉回半步,示意她只管像剛才一樣看戲。那個能治住王藍田的人,來了。
我們交流間,那少年已經報了家門,一聲“杭州馬文才”頃刻就讓現場安靜不少,想來他的身份地位已經勝過在場絕大多數人。我雖來杭州三年,可卻一直都在山上守孝,所接觸的也只有書院中幾人,因而不僅未曾對此地有更多認識,像當地大戶姓甚名誰,腦中一時也是空空。
大姐姐接觸到我的目光,已是明白我的想法,她念叨了兩遍“杭州馬氏”,之後便將答案鎖定在了杭州太守上。
“他是馬太守的兒子?”
我再看,馬文才已經挽弓搭箭將目標對準了王藍田的面門。大姐姐也看到了這一幕,她緊張地握了我的手,征詢似的看著我:“他應該只是想嚇——啊!”
她話未說完,馬文才手中的箭便已飛出。他的馬還在奔騰,可他的箭卻未失了半點准頭。我先始也為他的行徑所驚,但注意到他當下的狀態,不由得也為他這一手好箭法讚歎。就憑他這一身武藝,將來也必定是國之棟梁。
“這人行事未免太狠!”大姐姐滿是不讚成。醫者仁心,她現在轉而擔憂起即將受傷的人。
王藍田那傢伙,看著就是沒經過事兒的,被馬文才的狠話一嚇,直挺挺地就愣在原地,仿佛生怕當不好靶子。這千鈞一發之際,反倒是我先前不看好的呆頭鵝反應迅速抄起了一旁書童挑書的扁擔,硬生生接下了馬文才這一箭。
“好!”我在心中暗歎,既為這呆頭鵝,也還為那馬文才。只因這一箭所用的氣力之大,不僅讓接箭的人後退了兩三步,還讓那扁擔直直向後砸,一次敲暈了王藍田。
看來這一批學子中能掀起波浪的“人物”已經基本出場了。我心中雀躍,正想與大姐姐分享我的發現,卻見她將紙鳶還我,自己抬步就走向了事件中心。
“我是山長的女兒,王蘭。”
呆頭鵝救了王藍田,正打算好人做到底,將暈倒在地的他再送往山下救治。救人心切的大姐姐就徑直上前攔住他們,簡單檢查了一番王大公子的情況,開口要旁人將他送入醫舍。
看到此處。我已是預見到醫舍今日的熱鬧景象。遙遙衝著偏頭看過來的大姐姐一擺手,便又隱入了碧樹之後。其實我大可不必這樣做,因為那些起了色心的學子,眼睛早已都黏在了我貌美如花的大姐姐身上。她一挪步,一旁的眾人便紛紛有了病痛,大症小症一擁而上,活像病了幾百年才見得這麼一個大夫。
等山門前終於獲得相對的安靜,我才悄悄走出,被公子哥們落下的書童見到我略有驚訝,卻也不敢多看,急急往前追趕主人家。只有那剛剛下馬的馬文才,不知為何卻肅立在山門前,並不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