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底部很矮,哪怕是小孩子也无法站直了身。谢无崖干脆在底仓门口坐了下来,对疑神疑鬼的吴螽斯温和道:“我听船老大说仓底有人病了,一直没好。姑娘若是放心,不如叫我看看?”

放心?吴螽斯一点都不放心……可她眼下也没有其它办法,小姑娘只得让开了路,示意女郎可以进去。谢无崖回头看了巫行云一眼,叮嘱道:“那我进去了啊,师兄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因为有外挂存在,谢无崖很容易就搞明白了周清濯的病症。女郎用北冥真气缓解了一下病人的痛苦,又开了一张方子,对吴螽斯说道:“这些常用药船老大那里应该都有,你去讨些过来,吃上三幅就好了。”

女郎说完这句话就和自家师兄相携离去了,连诊金都没收。

次日,周清濯睡了一觉后果然精神大好,船老大还亲自来了船底一趟,对矮仓里的二人说道:“今日之后,只要不到关津渡口,你们都可以去甲板上透气!”

周清濯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将碗里的苦药汁一饮而尽。

这天黄昏,自上了船就没露过面的周清濯第一次踏上了货船的甲板。彼时,那两位白衣男女正在船头煮酒,江水上碧波千里,金光粼粼。吴螽斯拉着看呆过去的周小公子去跟大夫道谢,还掏出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诊金。

谢无崖摇了摇头,不但没收小姑娘的钱,还这样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二位若不介意,不如一块儿来喝酒烤鱼?我师兄烤的鱼很不错的。”

“这鱼可真新鲜!”周清濯立马凑了上去,一点都不带不客气的。吴螽斯虽然不愿和船上的人多来往,可白衣女郎毕竟帮了他们大帮,周清濯又确实憋了太久,便没有推辞,和同伴一块儿接受了邀请。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注2)。长江之上,风正浪稳,江水和碧空融为一体,长天一色。周清濯和好友跪坐在甲板上,一边嗅着铁架子上的鱼香一边东瞅西顾,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谢无崖把烤好的鱼一一夹到瓷碟里,自己先尝了尝,然后劝两个年轻人不要客气。周清濯是个万事不操心的,笑呵呵地说了声“谢谢”。吴螽斯见白衣女郎吃了没事,这才放下心拱手道:“还未请教姑娘高姓,您救了我的朋友,吴某永不敢忘。”

“我姓谢。”女郎指着自己的鼻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兄,姓巫。”

“不知二位高人出自何门何派?”吴螽斯又问。

“哎呀,小门小派,不值一提。”谢无崖摆了摆手:“来,吃鱼,别客气。”

吴螽斯见女郎不愿说明师承,便不再追问。谢无崖则想的是,师承什么的还是先不要说了,两百多前的孤魂野鬼,说了小姑娘也不见得信。

这之后,吴、周二人常常来甲板透气,和谢无崖的关系越来越近。这期间,货船底仓里又有人生了病,症状和周清濯一模一样。

谢无崖一样给那位病人推了真气用了药,还在诊病过程中意外发现那人也是个女扮男装的妹子,怀里还揣着一把匕首,极其锋锐。

那位姑娘病好以后,也来船头找大夫拜谢。谢无崖和她聊了两句,很快就知晓了对方姓甚名谁、此去何处。

这位怀揣利刃的女子姓韩,叫韩千叶,说自己打算西去昆仑。至于去昆仑山干什么,韩千叶没有多说,谢无崖则在心里吐槽:我知道,你要去找阳顶天报仇,顺便收获一枚江湖第一美人,从此好不快活!

啊,说到这里,既然韩千叶已经变成妹子了,那紫衫龙王,应该大概……会是个美男子?

谢无崖努力回忆着原著里的剧情,跟天山姥爷传音道:“师兄,要不我们回头也去昆仑山转转?”

巫行云抬眼看了自家师妹一眼,温柔地回了声:“好。”

至治二年的六月初,谢无崖和巫行云一人牵着一头角鹿,成功抵达了棋坪山下的稷城。吴螽斯和周清濯在洞庭湖就跟他们分开了,没有同行。女郎想着反正在稷菽宫还会跟他们再次碰头,便任由那两人去了,没有再寸步不离地跟踪。

稷城是一座全然依托稷菽宫发展起来的城市,此城的街道规划和污水管道建设均和别处不同,充满了新意。谢无崖进城后,发现城里哪儿哪儿都是稷菽两字,连玄女祠都比别处要多。当然,民间的玄女祠肯定不能和元大都的比,谢无崖去祠里瞧过,觉得自己完全不能把庙宇里的三个泥人儿和天山三老联系起来。

两人并肩走在稷城的街道上,走马观花地领略了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女郎一路看下来,十分困惑道:“好多稷菽开头的店面啊,还都号称是源自稷菽宫的真传……稷菽学堂、稷菽医馆之类的也就罢了,为什么这座城里还有稷菽修脚馆和稷菽泡澡堂啊?当年的稷菽宫弟子干过这些给人修脚搓澡的事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