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螽斯面无表情地跨进了门槛,不耐烦道:“先睡觉,明天再说。”
两个小年轻关上木门后,谢无崖和天山姥爷转身欲走,打算去山里寻个避风的地方过夜。就在这时,小年轻的房间里又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动静,硬生生地拖住了两人离去的脚步。
“你这大少爷的做派什么时候能改?我不在连个火都不会生吗?谁叫你整天啃饼子的?也不嫌噎?”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太忙了……”木屋里的少年语气十分虚弱。
“我告诉你,咱们接下来还要走好远的路,你要是体弱跟不上,别怪我背誓!”
“不会的不会的,你相信我我明天就好好吃饭!”
“还明天?灶在哪里我去煮面!”
“我来我来……小吴你歇着,我来吧……”
翌日,吴螽斯天不亮就把周清濯从被窝里扒拉出来了,让他赶紧洗漱穿衣。周小公子迷瞪了片刻,立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开开心心地照着好友说的话做。
两人吃完早饭后,吴螽斯给周小哥抹黑了脸,又找了一身满是补丁的旧衣服勒令对方换上,绷着脸道:“丑话说在前头,咱们这一去还有两千多里的路要走,你不准叫苦,也不准叫累,更不准给我惹麻烦。”
周清濯点头如捣蒜,欢欢喜喜道:“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的!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吴螽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去棋坪山的稷菽宫遗址。”
第163章 逍遥游 12
经过一番死皮赖脸的纠缠后,周清濯总算抱住了好友的大腿,能跟着对方离家远游,去寻访传说中的棋坪山稷菽宫。可问题是,周清濯没有过所,也没胆子回扬州城办理。他爹正在扬州内外掘地三尺地找他,还发出了三千两银子的悬赏。
此去棋坪山,最快捷最方便的路线自然是沿着长江坐船西去,最后在洞庭湖弃船南下。因周清濯没有过所,吴螽斯改变了一开始坐客船的计划,特意去船帮那里买了一张货船的仓底票,打算偷渡。
出发前,小姑娘对那个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反复叮嘱道:“船老大不喜欢偷渡客随便离开仓底,以免招来官差,你在船底能呆得住吗?”
“能能能!”周清濯点头如捣蒜:“你放心!”
此时此刻,这位没有出过远门的周家小哥还不知道长时间憋在货舱底部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即将登上的那艘大船是用来拉咸鱼的。
谢无崖见吴、周二人要走,立马拜托巫行云去客栈把角鹿和行李都带到码头上,给自己和师兄买了两张同一艘货船的票。当然,因两人带着角鹿,船票的价格自然是格外贵,跟周清濯的黑票不相上下。
这年四月,这艘吃水很深的货船在扬州码头扬帆起航,正式告别了这座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注1)
因谢无崖和巫行云持有正经的过所,所以他们这一路不用像周清濯那样苟在船底,而是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船头吹风。吴螽斯不常在甲板露面,偶尔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也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淡模样。
谢无崖有时和师兄在船头赏月,有时和师兄在舱里下棋,有时还会钓个河鱼改善一下伙食,偶尔还能看见江水中一闪而过的精灵,在月下露出灰白色的脊。
此时的长江,水质无论如何都要比后世好,谢无崖指着水中上蹿下跳的江豚,对天山姥爷兴奋道:“快看!这生灵看一眼就少一眼的!”
巫行云含笑往江中看去,发现水里的精灵一共有五头,正围着货船点头喷水、翻滚跳跃,看起来相当快乐。
四月底,在货船底部蜷了太久的周清濯果然生了病,饮食难进。吴螽斯行色匆匆地去找船老大救命,船老大令人给周小哥配了一副他们常用的药,让她放心。
吴螽斯根本放不下心,毕竟这位周家公子从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未受过这样的罪。果然,正如她想的那样,周清濯喝了船老大给的药后病情不但没有丝毫起色,反而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严重了。
吴螽斯急得不行,打算在最近的码头直接下船,带周清濯去附近的州府里找大夫。周清濯烧得脑子都糊涂了,却仍不忘有一句没一句地哀求道:“小吴,别丢下我……我会好的……”
吴螽斯蹲在旁边用毛巾给少年物理去热,久久无言。
就在这时,底舱出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个女郎在门外轻声道:“你好,我是大夫,可以进来么?”
吴螽斯惊疑不定地开了门,只见门口半蹲着一对白衣男女,正友善地看着她。这对白衣男女因容貌太盛,一直都是船上水手悄悄议论的对象,吴螽斯因防备心重,一上船就对那两人极为警惕,生怕对方也是来抢《群芳谱》的江湖人。只是他们一路同行了这么久,船上不仅什么动静也没有,那两人甚至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只当小姑娘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