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谢无崖一会儿看看高台上的白云君,一会儿看看身边的便宜师兄,心想难道那就是巫行云长大后的样子?
怎么说呢,就……果然挺帅。
大都城内的玄女金身之所以和原主那么像,是因为这三尊木像都是按照吴领军留下的真迹雕刻的。吴领军其人,《宋史》底稿的列传中有记载,说这人是稷菽宫的第三代弟子,乃函谷八子之一。吴领军在绘画上的造诣前无古人,其遗作一直都是皇家贵胄争相收藏的对象。
在吴领军的所有作品里,他最常表现的主题就是九天玄女,以及两个总和玄女一块儿出现的男子。当然,其遗作真迹的题款里从未说过画中的女子就是九天玄女,而是清清楚楚地注明了,画中人是自己的师祖、师伯祖、师叔祖。可问题是,九天玄女的真容又不是只有吴领军一个人见过,别人压根不信,只觉得他画里的人分明就是曾在上清宫给天子授过谷的神女。
就因为这个缘由,稷菽宫在民间传说中一直和九天玄女紧紧地绑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谢无崖因个子太高,挤进玄女祠正殿后视线极好,高处不胜寒地欣赏完了殿里的所有陈设。就在女郎东瞅西瞧时,神殿里一个维持秩序的道长突然指着她的脸结结巴巴起来,恍恍惚惚。谢无崖摸了摸自己的脸,果断用袖子把自家脑袋遮住了,对天山姥爷说道:“小师兄,我们撤吧?”
很明显,天山姥爷如果坚持要拜神女,就一定会顺便拜到神女旁边的若水君。因此,少年果断接受了自家师妹的提议,拉着对方飞速离去。
至治二年的正月,谢无崖和小师兄过了十五后就一人一鹿,带着大包小包的行礼南下了。棋坪山在有宋时代属于荆湖南路,等到黄金家族统治天下了,这块地方则被划入了湖广行省的治下,离大都城有三千里之遥。
谢无崖和小师兄南下时,因身边多了朝天椒和二荆条,便不能像以前那样视险峰大河为无物,净在荒郊野外赶路了。两人在钞能力的帮助下老老实实地办了假的户籍过所,打算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行,走到扬州路的江水北岸后再乘船逆流而上,最后在洞庭湖南折,直奔棋坪山。
这次远行,两人都有意放慢了脚步,饱览了北国的大好春光。春二月,山间田野到处都是刚刚冒头鲜嫩野蔬。谢无崖食欲大动,走着走着就跑到山里薅野菜去了,有事儿没事儿便拉着小师兄一块儿摊鸡蛋饼、涮嫩羊肉。时至今日,谢无崖和她的便宜师兄仍然是只进不出,女郎被美食蒙了心,再也没有提过貔貅的事。
春光烂漫,春雨绵绵。谢无崖和少年一块儿在野外烤过土豆,一块儿在开满桃花的溪水边钓过虾,一块儿用黄河大鲤鱼烧过汤,又一块儿在来不及进城的时候双双蹲在树下避过雨。天山姥爷的个头越长越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无崖和他说话就得仰着脖子了。
春三月,谢无崖和便宜师兄顺着大运河走到了一个叫归德府的地方。归德府的地理位置若从后世来看,恰好卡在黄河和淮河的中间。但这年头的黄河河道与后世大为迥异,导致归德府正好落在了黄河的边边上,成为了一个极为繁荣的渡口。此时的黄河,入海口在淮安路境内,最终注入黄海。谢无崖指着黄河的河道,跟天山姥爷瞎聊道:“师兄,你信不信黄河以后会从济南以北入海?”
巫行云点点头,答道:“信。”
谢无崖看他答得那么干脆,又道:“你信不信咱们脚下的大地其实是个球?”
“信。”
“……”谢无崖思忖了片刻,又道:“你信不信咱们使出去的金子其实不是土里长的,而是天上掉下来的?”
“信。”
“噫,你怎么都信?我说黄金是星星碰撞时产生的,你信么?”
“原来如此。”巫行云恍然大悟:“难怪师妹总是格外偏爱黄金。”
“……”
有一说一,谢无崖还真的挺喜欢黄金的。她没穿之前,一有积蓄就去金店乱逛,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给自己和老人入手了好些素圈貔貅小金鱼等物。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牵着角鹿踏进了归德府的治所,结果刚一进城就得知,河间、河南、陕西等地的一十二个郡都发生了春旱,天子下诏减租。在这样一个生产力相对低下的农业时代,谢无崖一听到大旱就头疼,心想这可怎么办啊?春旱一定会影响春耕,春耕耽误了就要影响秋收,秋收泡汤了老百姓怎么过冬?第二年秋收前的口粮又着落在何处?
当天晚上,女郎在客栈里睡得极不安稳,满脑子都是下雨吧下雨吧,不要大旱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归德府果然下了这个春天以来最大的一场雨。不久后,河间、河南、陕西等地天降甘霖的消息也传遍了四方,至治二年的春旱因此得到了彻底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