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大怒,将自己的金杯砸了出去,两手齐出,再度欺身而上。这一次,因盛无崖已将她的底细摸透,便不再使用天山折梅手御敌,而是用起了花孔雀用来对付她的擒拿手,一招一式,分毫不差。

吴明看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吩咐道:“退下吧。”

此言一出,花孔雀果然立即住手,面无表情地走回了自己的原位。

小老头儿从主位上站起来,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以示歉意,解释道:“望玉姑娘莫要见怪,我等实在是好奇您的功夫,这才出手试探。”

盛无崖从容不迫地回到宾位,微笑道:“无妨,原本就是我不告而来失了礼数。”

“姑娘可知小徒这套擒拿手的来历?”吴明又问。

盛无崖听了这话,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七零八落的记忆,不确定道:“莫不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如意兰花手?”

“正是。”吴明点了点头:“昔年如意仙子练这门功夫时,前后费时三年,功成后纵横江湖廿栽,未遇敌手。如意仙子殁后,她的女儿苦练此功三十年不成,最终呕血而亡。”(注1)

如意兰花手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擒拿手之一,威力惊人,却也非常难练。如意仙子的女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以至于这门功夫绝传。

“小徒愚钝,老夫将这套兰花手传给她后,她费了五年功夫才练成。”小老头儿接着说道。

五年练成一门江湖绝传的神功,的确可以作为骄傲的资本,难怪宫主傲得像只孔雀。只是吴明提起这桩事时眉宇间并无喜色,反而多出了几缕说不出的苦涩:“至于老夫,当年则花了三个月习得此功。原本还颇为自得,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套擒拿手世上竟有人眨眼即会,顷刻立成。”

今夜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宫主与那位白衣女子交手时,对方先使了一套自家功夫,然后才换的如意兰花手。

盛无崖听了这话,反问道:“焉知不是我原本就会呢?”

“不。”吴明笃定地摇了摇头:“姑娘中途换招时,初时还算生涩,三招后便逐渐纯熟,终至圆融自然之境,可见是临时学的。”

盛无崖没有反驳这段话,她的确是临时学的。之所以学得这么快,自然是占了她累世习武的便宜。

“姑娘能在杯酒间学去鄙门的如意兰花手,老夫却看不破姑娘的招式,可见我等技不如人。”吴明很快就从沮丧中打起了精神,高声道:“老夫敬姑娘一杯。”

盛无崖在这个世界刚醒来时,原身是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此人长年寡居在昆仑山绝顶,所修内功叫天魔玉法。盛无崖醒来后,花了很多时间梳理原身奔突乱走的真气,然后将天魔玉法吃透,接着练了起来。

天魔玉法和北冥神功不同,并不排斥其它功法。女郎难得碰上这样的机会,便跟做实验似的,将自己所知的内功一一练了起来,再配以逍遥派的外功招式,不知不觉就又练到了一个不惧寒暑百毒不侵的境界。

这天晚上的夜宴,表面上看起来宾主尽欢。盛无崖趁机提出借船,小老头儿说巧的很,他的大弟子宫九不日就要离岛,到时候一起走就是了。这几天还请玉姑娘安心在此做客,欣赏一下岛上的景致。

宫九离岛的时间是在半个月后,吴明一方面叫大弟子好生陪客,另一方面也派专人前往岛西,将老狐狸等人一块儿接了过来。

女郎很好奇岛上的码头在哪里,便问了问身边的白衣公子。宫九不犯病时……额,也不能说犯病,反正杏癖是自由的。总之,这位年轻人除了午夜时分,其它的时候正常得很,听了女郎的询问也不多言,扭头就往山谷东边走去。

盛无崖三两步跟上,这才发现谷东的崖下有一条地道,越走越阔。女郎跟着白衣男子走在湿漉漉的地道中,高处的石笋不停地滴水,在地道里形成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水洼。地道尽头,有一个巨大的石洞,洞顶高约百丈,里面泊着许多船只,皆是出海用的。走到这里,盛无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地表看不到码头的痕迹了。

眼下,码头这边一个人也没有,除了各处摇曳的鲸油灯。女郎背着双手在溶洞里走来走去,兴致盎然地赞道:“此处取势天然,避风拒浪,当真是个泊船建港的绝佳之所。”

宫九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棵石笋边,听了这话没有任何反应。

女郎与他相处几日后,很快就习惯了这人的怪脾气,自顾自的用御风正法在溶洞里飘来飞去,将这里的地形牢记心中。

宫九其人,不赌钱、不喝酒,没事儿就在海边发呆,两三天不说一句话。吴明让他来陪客后,这位白衣公子虽不再去海边发呆,却仍不爱开口说话。盛无崖与他朝夕相处,发现这人不仅杏癖奇特,还不怎么识数认路,时常在岔路口出神,不晓得接下来该把脚往哪个方向伸(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