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盛无崖曾听丐帮的人说,这世上无人能越过四丈高的深墙。矿场的栅栏不说四丈,连三丈都没有,对于荆无命这样的年轻高手而言,约等于无。
越过栅栏后,再往大山深处多走二三里,就能抵达石炭场最大的开采点。盛无崖趴在少年的背上一路看去,发现这里的石炭果然埋得挺浅,刨开地表的腐土再往下掘个两三米就能挖出来。此时此刻,矿场内部的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有砍树的,有盖房的,有烧饭的,还有挖炭的,当真缺人得紧。
盛无崖观察了半天,发现矿场的管理虽然粗放,但毕竟没有让矿夫自备工具。宿舍、食堂、茅房、水井等基础生活设施也正在修建中,还有衙里的差役维持秩序。女郎将整个石炭场的地势水形记在心中,打算去县里和冯家湾的人碰头。
离开矿场后,少年仍把女郎负上背上,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意思。盛无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道:“放我下来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荆无命愣了愣,像是才反应过来,小心地将棘大夫放在了地上。
当天晚上,盛无崖和众人聚在客栈里各自交换了打听来的情报。五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发言,七嘴八舌道:“姑娘,我们问得可清楚了!矿上的管事说那里随去随走,农忙时保证放人回去割稻子!”
“工钱是真金白银,一月一结,年底了还能分我们一些石炭回家过年!哎呀,我现在才知道石炭是什么,听说烧起没灰没烟可干净了!”
“开矿用的工具都是矿上发的,吃饭睡觉要自己掏钱,不过很便宜!”
“我还拿了一份契书回来,我们几个都不识字,棘姑娘你看看!”
盛无崖含笑接过了那份契书,见上面没什么苛刻的条款和暗坑,这才放下心来,夸道:“不错嘛,你们打听得真清楚!”
打探好青亭石炭场的情况后,七人又去扯面摊上吃了个饱,然后就结伴回冯家湾去了。村里的人对他们翘首以盼,几个人一回到村子就被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路都走不动。老里正驱散了众人,看向棘大夫急切道:“姑娘,那地方怎么样?能去不?”
盛无崖点了点头,给老人家仔细说明了那里的情形。冯里正一边听一边点头,让几人先回家歇歇脚,傍晚了他再把村民都叫到晒谷场,让棘大夫当面给所有人讲一讲。
盛无崖累瘫了,回到家啥也没干,直接在主厅的地板上睡了个觉。黄大王和黑将军几天不见自家主人,一个从梁上跳下来喵喵喵地踩奶,另一个则趴在主人身边一道睡起了大觉。荆无命默默地取来薄毯,往女郎身上盖了盖,接下来又去鸡舍里摸了十来个蛋,给绿豆豆加了餐,还在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出来。
盛无崖睡醒后,迷迷糊糊地走到厨房正要生火烧水,才发现家里灶是热的,水是满的,主厅内外窗明几净,房前屋后一尘不染。而那个她从弯弯河捡来的少年,正盘腿坐在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橘猫的肚皮。
女郎三两下漱完口洗完脸,又吨吨吨地灌了好多凉白开,然后走到樱桃树下对少年招了招手,高声道:“小荆,走,我们一块儿开村民大会去!”
少年从恍惚中回过神,默默地穿好鞋子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女郎跟前。盛无崖拍了拍那人身上的猫毛,温声道:“辛苦你了,晚上咱们做好吃的。”
这天傍晚,冯家湾的村民大会格外热闹,盛无崖一一给众人说明了矿场的利弊,最后提醒道:“眼下青亭矿场的石炭是露天开采的,各位去那里做工问题不大。若有朝一日浅层的石炭枯竭了,诸位乡亲就回来吧,千万不可下井!”
“为什么啊?”有人这样问道。
为什么呢?盛无崖神色一凛,给冯家湾的人严肃地说明了地底瓦斯爆炸、岩层透水以及矿井塌方的凶险之处,吓得众人此起彼伏地抽气。
因冯里正的长子也动了去矿场做工的念头,且识字,盛无崖便把那份契书交给了里正父子,叮嘱道:“你们回头和矿上结契时,一定要看仔细了,最好和这份范本一一比对。若将来矿里的契书有所变动,你们拿不准主意了就遣人带回来给我看看。”
“好好好!”老里正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命大儿子去塘里抓鱼。盛无崖今年已经吃了里正家好多鱼了,这次便没要,挥挥手带着荆无命回家去了。
随着冯家湾青壮年的陆续离去,村里只剩下一批老弱妇孺,变得异常安静。冯招弟两姐妹的父亲也离家去矿场了,李三娘成了一群年轻媳妇儿的主心骨,小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