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这是何意?”盛无崖挑眉。

“这些都是送给姑娘的。”方应看说:“我……我对姑娘一见倾心,想与姑娘永结秦晋之好。”

此言一出,苏梦枕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应看无视了金风细雨楼楼主的异常,接着说道:“我知道,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小侯这样做,实在是非常失礼……”

“但是,我想闻姑娘应该也不会在意那套虚礼,故而想斗胆问一问姑娘自己的心意!”方应看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一动不动地望着盛无崖,看起来又是忐忑又是真挚。

神通侯府的管家也适时插嘴道:“我们侯爷的人品极好,京里谁不知道,咱们侯爷袭爵多年,一直都洁身自好,后院里连只母苍蝇都没有。姑娘若是同意这门婚事,嫁过来就是一等国夫人,不知羡煞多少京中贵女!”

“承蒙小侯爷错爱。”盛无崖摇了摇头:“闻楹眼下,并无婚配嫁娶之意。”

方应看被当面拒绝,多少有些沮丧,叹道:“其实管家劝过小侯,今夜最好不要求亲,唯恐唐突了佳人。”

“只是……”方应看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我难抑思慕之心,这才冒犯了姑娘。”

“也说不上冒犯。”盛无崖微微侧过头,白皙的脖颈上浮出了一片浅红:“只是太突然了,我有些猝不及防……”

听了这话,方应看眼睛一亮:“这么说,闻姑娘不是因为厌恶小侯才拒绝的么?”

“小侯爷一表人才,惊才绝艳,怎会令人生厌?”盛无崖认真地说:“我想全天下的女子,都不会厌恶小侯爷。”

“天下的女子与我无关。”方应看笑了起来:“只要闻姑娘不讨厌我就行……”

这晚的夜宴,宾主尽欢。方应看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坚持要将五箱礼物送给闻楹,盛无崖略略犹豫了片刻便将箱子收下了。见她收下礼物,方应看更加高兴了,当场约盛无崖下个月再来赏菊,神通侯府必扫榻相迎。

回去的路上,盛无崖和苏梦枕同车而归。或许是用了凉饮的缘故,苏梦枕咳了一路,一直咳到天泉山脚才平复下来。盛无崖如今的武功并不能帮他舒缓多少病痛,苏梦枕自带的药丸也不怎么见效果。等他平复下来后,车内的少女突然说:“我曾经也这么咳过。”

只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会儿,盛无崖在北方念大学,那座城市的供暖系统靠煤炭驱动,一到冬天就阴沉无比,雾霾极其严重。盛无崖在那里呆了四年,支气管炎迅速恶化,一受寒就年年复发,咳得山崩地裂。最严重的那次,她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和一堆肺炎、气管炎患者关在一个病区。一到晚上,这个病区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谁也别想睡好。

她这毛病,不发作时一切如常,一旦咳起来,不咳到涕泪乱流、肺部作痛出一身热汗绝不罢休。在年少的学生时代,这顽疾给她带来过许多尴尬的难处。比如纸巾总也不够用啦,上课咳嗽打扰同学啦,擤鼻涕搞出一堆纸团卫生堪忧啦等等。最尴尬的那次,是刚上高中时,语文课的老师被她的咳嗽声搞得讲不下去,便当着整个班级的面说:“你这还是穿得太少了。”

盛无崖当时因为畏寒,已经把自己裹成球了,里面是她妈妈一厘米厚的红色保暖衣加秋衣加毛衣,外面是一件廉价的墨绿色外套,脖子上系了根旧旧的花毛巾,跟一团红配绿的毛球没啥两样。她自认为自己已经穿得很厚了,故而听到老师说“穿得少”很懵逼。

那位时尚的语文老师露出了轻微的嫌弃,建议道:“你要穿羊毛衫才好,又薄又暖。外面再套件羽绒服,又轻便又好看,根本不用裹成这样。”

长大后,盛无崖确实给自己买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一件就花了她两千大洋。店员亲切地告诉她,穿脏了不要自己洗,送来给她们处理,终身免费。盛无崖道了谢,拿着羊毛衫回了家一次也没有穿过。

如今,这些成长过程中的尴尬与青涩再不会令她难过了,反让人生出了许多怀念。想起旧事,盛无崖的表情变得又软又暖,把医生曾经叮嘱过她的话转告给了苏梦枕:“你这咳疾想要彻底痊愈,需得好好锻炼身体。免疫力高了,自然就不会轻易复发了。”

“嗯?”苏梦枕显然没听明白。

盛无崖也没解释,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方应看小瞧我了。”

毕竟,那人还想拉拢她,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当然,放眼天下,恐怕大部分人都觉得方小侯爷人品端正,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他的义父是巨侠方歌吟,方应看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却从不自矜自傲,也没做过什么恶事。此人周游在皇权相府之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甚至还从蔡京的手里保下过不少仁人志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似闻楹这样的小姑娘都没道理拒绝他,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对他生出恶意,更不会将之视为大敌。(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