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姑娘像是聋了似的,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连眼神都不曾移动分毫。盛无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身再次出现了一股热流。她微微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的裙子又红了,那张玉簟上也染上了血迹。
这是产后的恶露,至少要持续一个月才能排尽。盛无崖活了两辈子,脸皮还算厚,她轻轻地用薄毯盖住了血迹,在车厢里瘫了下来,全当没看到。
毕竟人在屋檐下。
她一心装死,车门口的石像反而动了。她探出头,跳出去叫停了行进的马车。不久后,四个美丽的女子鱼贯而入,一个端着一盆热水,一个捧着一打毛巾,一个抱着一套新衣,一个拿着一卷干净的簟席。她们恍若无人地把盛无崖从被子里拎出来,一个按手一个按脚一个脱衣一个扒裙。
“!”盛无崖吓到了,挣扎起来嗖的一声往门口窜去,谁料扯到了大腿上的创口,疼的她身子一歪撞在了木棂上。捧毛巾的那个姑娘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然后把她小心地拽了回来,继续刚才的动作。
幸亏马车够大,这么多人在里面折腾也尚有余地,盛无崖生无可恋地任由这四个姑娘对自己上下其手,再没有一点反抗的心思。姑娘们用热水给她擦去了身上的热汗和血污,水都换了好几盆,然后将马车内污掉的玉簟卷了出去。盛无崖知道,病人和伤员是不能讲羞耻心的,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她们清理自己的身体。
换上新衣和干净的月事带后,姑娘们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盛无崖睁开眼睛,对几个姑娘说了声“谢谢”。
马车继续前进,半个时辰后,有人带来了一个食盒,交到了车门口的那个女孩子手里。她打开食盒,取出匣内精致的清粥小菜,一一放到了盛无崖面前。
她确实饿了,端起一碗五色米粥说了声“谢谢”,那个姑娘仍然没有半点反应。盛无崖又问对方的名字,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吃。那人依旧坐在原地,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她叹了口气,想起移花宫的弟子们,好像确实都是这样冷冰冰的。绣玉谷的至高武学明玉功,练得越深,身为人的七情六欲也就越少。似邀月怜星那样的高手倒也罢了,这些普通弟子不过堪堪入门,只学了几手移花接玉,根本不至于寡情若此。
她们不是天生就是这副石头样的,她们是被塑造的。这正是逝去的江枫厌恶那对兄弟的地方。
马车走走停停,盛无崖在车厢里不见天日的瘫了六天,终于在一个晚上找到机会,点了看门女子的穴道,以凌波微步跳出车厢,飞速朝远处跑去。
车厢外,月明星稀。她一口气疾奔了十来里,跑得大腿上的缝线都崩开了。眼见自己远离了那个车队,她放缓脚步,站在林中侧耳倾听,朝着有水声的地方跋涉而去。两刻钟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溪水流淌在明亮的月色下,波光粼粼。
盛无崖按住创口,小心地俯下身子,用双手捧了点溪水解渴。饱饮了几口溪水后,她抬起头,在月光下轻轻地舒了口气。她打量了一下方向,转身朝着溪水上游走去。百来步后,河溪拐了个弯,露出了一大片石滩。移花宫的那两个兄弟和随行的一众弟子就站在滩涂上,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就等她的到来。
她停下脚步,脊背上冒出了丝丝凉气。
邀月静静地看着她,视线微微下移,似乎在她的裙子上瞟了一眼。怜星站在一旁,低着头平静道:“看护不利,按宫规当死。”
这句话并不是对盛无崖说的,而是对那个在车门口坐了好几天的石像姑娘说的。此时此刻,那姑娘就跪在移花宫的大宫主面前,身子微微颤头。
“不关她的事!”盛无崖急切道:“我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
邀月没有理会她的大吼,反手就向那姑娘拍去了一掌。盛无崖提气一跃,拼命往那姑娘身前飞去,却终究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在了自己面前。而她的身体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石滩上。一片尖锐的石块划过眉心,殷红的血沿着她的鼻梁流了下来。
“若再有下次,她们都会死。”怜星依旧低着头,谁也没看,无波无澜地说道。邀月转身离去,两个移花宫弟子把盛无崖从地上扶起来,一左一右地搀着她沿原路返回。盛无崖扭过头,见那姑娘的尸体就这么孤零零地被扔在河滩上,强忍着怒气说道:“把她的遗体带走!”
没有人理会她。怜星只是多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兄长后面。盛无崖硬生生止住脚步,又喊了一句:“把她带走!她也是你们移花宫的弟子,不该曝尸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