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变丑,变抑郁。”巫行云接着补充,然后笑了笑:“师妹放心,这铁索我能过。”
放心,她才不放心呢。盛无崖伸出手,拉着小师兄就往回走。巫行云温和而坚定地挣脱了她的桎梏,后退一步道:“师妹放心。”
言罢转过身,提气一跃便高高飞起,力尽后便在铁索上轻盈一点,使身形再次拔高,只一个起落便跃到了对面。
在崖对岸站定后,巫行云朝来路挥挥手,大声道:“师妹先回去吧,我会尽快回来的。”
盛无崖嘴上答应得好,但目视着小师兄消失在山道后,半点回去的打算也没有。她就地盘膝坐下,计划在这里坐等小师兄回来。
不然实在不放心啊。
眼下,她修习北冥神功已有一年,慢慢地也感受到了师父讲的护体真气。此刻坐在积雪上,白色的衣衫虽然单薄,却并不觉冷。
几个时辰后,巫行云终于在天色将晚时背着一筐青稞回来了。他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坐在桥头的师妹,便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盛无崖原本在桥头打坐,入定后她对周身环境的感知很是敏锐,故而一觉察到小师兄的脚步便睁开了眼睛,迫切地在崖对岸的茫茫雪色里搜寻巫行云的身影。
托她师父的福,师兄妹二人不知不觉中也好穿白色。盛无崖不仅越来越不能容忍污渍,还不能容忍白衣上的褶皱,连娲皇塔藏书的摆放角度,她都不允许哪怕存在一度的偏差。
这种变化真是可喜可贺啊。
“让师妹久等了。”巫行云借铁索渡过接天桥后对师妹说道。
盛无崖见他脸上颇有风尘,发丝也有些乱,实在忍不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替小师兄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又理了理鬓发:“辛苦师兄了。”
“没什么的。”巫行云避开了她的视线,看着脚边的积雪说:“不辛苦。”
“那我们回去吧!”盛无崖美滋滋道:“这一筐能吃很久了。菜蔬我在神农阁的温房里种了,也不缺。”
“还不行。”巫行云摇了摇头:“我这次买得多,焉耆城的行商把东西送到了断魂崖前,正等在那里,还得下去搬几趟。”
断魂崖是上缥缈峰的第一处天险,说是崖就真的是崖,一般人上不来。
盛无崖听见师兄这么说,便点了点头:“那师兄小心些,我先把这些青稞背回去。”
“天色已晚,山上风大,师妹还是先回去吧。”巫行云叮嘱:“青稞就放这里,我回来搬。”
盛无崖照例点头点得飞快,但等她小师兄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便果断背起青稞往灵鹫宫去了。
两人合力,很快就将东西全部搬回了灵鹫宫,之后因临近酉时,二人匆匆用了个简餐,便去石堡大厅练武了。按理说习武之人内修心法时受不得半点干扰,练武总得找个僻静无人处才好。似巫、盛二人这般同室练功,是不太常见的。毕竟这种情况下,但凡其中一人心存歹念弄出什么动静,另一人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难保。
但巫行云和盛无崖自小一道练功惯了,同在石厅修习,还能互相照应。倘若其中一人练功出了岔子,另一人也能及时发现救治。
练完功后,两人一起整理了那堆从焉耆城里买回来的物资。其中主食除了青稞外,还有黍米、稻米、稷米等物。各类零食点心,巫行云也买了十来盒。此外还有衣衫布匹、首饰香料,笔墨纸砚等。
这堆东西里最特别的,是一截蒲萄枝条,插在土里就能活。蒲萄就是葡萄,中原也有种植,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但即便有所种植,这种水果也是奢侈品,非帝王之家不得享用。盛无崖一看见葡萄枝眼睛就亮了,巫行云见状便解释道:“我见师妹喜欢侍花弄草,在城内瞧见此物就带回来了。”
什么叫侍花弄草啊,盛无崖心想她师兄说得可真文雅,那叫种田,种田啦。种的还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胡蒜、山葱、芫荽、苣菜、落苏等物(注1)。至于为了琢磨神农阁的医书而顺手栽的药材,那都不是重点。
当天晚上,盛无崖就把那截小小的葡萄枝给种上了。栽的时候巫行云也在,盛无崖拍了拍他的肩膀,画上了大饼:“且养上几年,以后我用它酿酒请师兄喝!”
这之后又两年,盛无崖也能在缥缈峰上下如飞了。自从能自由下山后,她想着自己的九门功课里还缺点小语种,便经常去焉耆城的易市跟小贩们砍价,不是,聊天,很快就将回鹘人的语言学得像模像样了,市井俚语尤其用得纯熟。又因焉耆城扼守在丝绸之路上,各国各邦的商贩往来如织,她又顺便将吐蕃语、党项语,辽语、沙陀语等小语种排上了学习日程。至于宋人的官话,是他们师徒三人的日常用语,不需要特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