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足尖轻点,借竹竿反弹之力跃起,于空中居高临下还了一掌。正欲下落,欧阳锋大喝一声,一个扫堂腿扫至。
慕容复微微皱眉,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然而却不慌乱。右袖振出,犹如风帆般在半空中一借力,身子向左飘开三尺,飘然下落。说时迟那时快,他双足稳稳落于另一株竹枝之上,左手反攀住竹竿,于竹枝之上发力一蹬,顺着它复起之势往空中徐徐升去。竹枝发出“轧轧”之声,黄衫被风鼓得猎猎飘飞,令他身形于深幽竹林衬托之下,宛如谪仙。
这几下变幻莫测,兔起鹘落。底下洪七公、郭靖轰然喝彩,中间夹杂着黄药师的声音,叫道:“锋兄,锋兄!不必再比啦!”
连叫几声,欧阳锋脸色阴沉,只是不理。身形拔起,落上慕容复身在的竹竿,一言不发,使个“千斤坠”,将整棵竹子压得往下沉去,势道沉猛,显然想借此将慕容复甩落。然而不管他如何摇晃,慕容复双足都立得稳稳当当,便似钉在了那细细的竹枝上一样,双手负于背后,气定神闲,只随竹竿摆荡之势微微左右晃动,却怎样也将他甩不下去。
这时欧阳锋已全然收起了小觑之心,又是惊讶,又是钦服,还抱了一分忌惮妒忌。转头朝底下叫道:“七兄,你上哪里找来这样的帮手?”
洪七公遥遥应道:“自然是天下掉下来的!喂,老毒物,你听见没?主人家都开口了,说不用比啦,快下来。再不下来可没喜酒喝啦。”
此时海上狂风忽而大作,将他后半句话刮得再也听不见了。
大风一起,竹林中万片青翠竹叶顿时簌簌飘落。欧阳锋身形忽而跃起,往竹竿上一蹲,双手弯与肩齐,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势相扑,顺着竹竿摇晃之势上下微微起伏,口中发出老牛嘶鸣般的咕咕之声,时歇时作。
洪七公大惊失色,失声道:“不好!老毒物要使□□功。”
黄蓉奇道:“靖哥哥,□□功是甚么?”
郭靖刚说得一句:“我也不知道啊!”忽然想起周伯通所说王重阳以“一阳指”破欧阳锋“□□功”之事,点头道:“是了,这是他一门极厉害的功夫。”
黄蓉拍手笑道:“真像一只癞蛤蟆!”
欧阳克见得慕容复同叔叔相斗,心中担忧,转头又瞧见郭靖黄蓉两人偎倚在一起,指指点点,又说又笑,不禁气往上冲。心想:“这小子究竟有甚么好?黄家妹子对他钟情,慕容复又偏偏选中他做徒弟。平日贴身指点,习武练功之时,不知让这傻小子占得了多少便宜去。”
想至此节,更是妒心大炽。待要跃上去与郭靖拚斗,却是胸痛仍剧,使不出气力,又自料非他之敌,隐隐听得黄蓉说:“真像一只癞蛤蟆。”还道两人讥嘲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是怒火中烧,右手扣了三枚飞燕银梭,悄悄绕到竹亭后面,咬牙扬手,三枚银梭齐往郭靖背心飞去。
黄蓉尚在指点笑语,忽听得背后风声劲急,有暗器射向郭靖后心,斜眼见他兀自未觉,急忙纵身伏在他背上,噗噗噗三声,三枚飞燕银梭都打正她的背心。她穿着软猬甲,银梭只打得她一阵疼痛,却是伤害不得,反手把三枚银梭抄在左手里,笑道:“你给我背上搔痒是不是?谢谢你啦,还给你罢。”
欧阳克见她代挡了三枚银梭,醋意更盛,听她这么说,只待她还掷过来,等了片刻,却见她把银梭托在手里,并不掷出,侧头想了一想,笑眯眯地道:“你小时候玩过钓□□么?是了,钓癞蛤蟆得用钩子,咱们这里没有。用针可也是一样的。”
郭靖一呆,道:“甚么?”
黄蓉格格一笑,手腕一扬,银梭向欧阳克掷出,去势平缓,未携劲力,右手翻处,却以洪七公慕容复教过她的“满天花雨”手法,一把金针洒出,向同亭顶齐平的欧阳锋顶门猛掷而下。
她是促狭淘气,如何知道这两位不世出的高手已斗到了最紧切的关头?郭靖惊叫:“使不得!”拦腰一把将她抱起,跃下地来。
双足尚未着地,只听得黄药师急叫:“锋兄留情!”
慕容复见得金光闪动,一把金针掷到,欧阳锋忽而“咕”的一声,将头一扬,双掌推出,一股猛烈无比的劲道向着黄蓉反击而出。心知他这门功夫是以静制动,全身涵劲蓄势,蕴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实在是身不由己。
情势不容他多想。一声清叱:“慢着!”
说时迟那时快,右手袖子飘起,一股柔和浑厚的内劲发出来,将黄蓉掷出的金针全数托向天空,人如一只白鸢,疾冲而下,气沉丹田,双掌齐出,运起家传“斗转星移”绝技,硬碰硬同欧阳锋对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