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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超风一呆。不及反应,听闻那个声音蓦然提高,厉声道:“一!”

心知抵赖无益,此刻性命受制于人,无奈之下低声道:“解药在我身上。”说着手腕动了一动,似欲抬手向怀中探取。

慕容复喝止:“慢着!”向朱聪一摆头。

朱聪会意,疾步走过,于梅超风怀中摸出几样物事,晃亮火折查看,见其中一只瓷瓶,猜是解药,拔开塞子,送向慕容复鼻端,问道:“怎么说?”

慕容复低头一嗅,道:“内服外敷,都是这药。”

朱聪一点头,将剩余物事塞还梅超风怀中,飞步奔过,将解药交给黄蓉,说道:“给他服一些,敷一些。”顺手把梅超风身上掏来的匕首往郭靖怀里一塞,道:“这原来是你的。”

慕容复仍旧不放开梅超风,紧紧盯着郭靖动静。见黄蓉替他施用过解药,脸色渐渐红润,逐渐恢复行动如常模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正要撤剑放人,忽觉劲风飒然,斜刺里一条人影闪动,如一头大鸢般扑了下来,正是适才跟着梅超风到来的那名青袍怪客。他一直悄无声息,袖手旁观,众人几乎都忘了他还在场。

只见那青袍怪客扑至,带起风声飒然,伸手径向梅超风背心抓去。这一抓看似漫不经心,大喇喇的,实则出手不凡,将对手前后左右去势尽皆封得严严实实,极难闪避。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复手腕一翻,抓住梅超风肩头,向旁一带,竟而在这避无可避的一抓之中寻到一个间隙,千钧一发,硬生生将梅超风带了开去。

那青袍怪客“嗯”了一声,似微感诧异,手上不停,径直递出,一招接续一招,时而擒拿,时而点戳,手法变幻无穷,招招皆向梅超风身上照应。慕容复弃了长剑,单手抓着梅超风肩头,左一闪,右一躲,于他手爪来势夹缝中一一避过。

梅超风也算得武功盖世,然而此刻肩头穴位为人所制,只觉浑身无半点力气,反抗不得,任人摆布,心中又惊又怒,大感屈辱,忖道:“听这人声音,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何来此等修为?”

便不说梅超风,场边观战的江南六怪也瞧得瞠目结舌,萧峰微微皱眉,黄蓉又惊又喜。郭靖服过药物,精神渐长,瞧见师父同人酣斗,大为担忧,翻身便要下场,被黄蓉按住,笑道:“这两人功夫都高出咱们太多,你还是乖乖地瞧热闹罢。”

只见那青袍怪客手法快捷无伦,连变了十几二十几招,然而始终沾不上梅超风的半点衣角,“咦”了一声,语声中含着愤怒,亦带惊奇,面上神色却未起半点变化,仍旧木呆呆的,甚是可怖。

慕容复心念忽而一动:“啊,他戴了面具。”当年他于西夏卧底,曾同这样的易容术打过交道,当即认了出来。

疑心大起,喝问:“你是谁?”

那青袍怪客哼了一声不答,忽而攻势一变,不再向梅超风身上纠缠,转而向慕容复胸口一掌拍出。掌影重重,姿态优美,便如同桃林缤纷落英为风所吹落一般。

慕容复隐隐觉得这一招甚为熟悉,似乎最近在哪里见人使过,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喝道:“好!”将梅超风往旁一带,单手拂出。

这一拂似掌法而非掌法,似擒拿而非擒拿,似是而非,正是“天山折梅手”招意,看似平平无奇,然而一招里蕴含了无穷繁复精妙变化,小指向对手手腕“太渊”穴拂去。

青袍怪客“啊”了一声,似颇有惊异之状,不得已变招挡格,喝道:“这功夫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慕容复冷笑:“你管得着么?”

二人手上正式一碰,俱生势均力敌,惺惺相惜之感,双双一凛,惊讶之余,不约而同地收起了适才的小觑之心,不敢再有丝毫托大轻敌的心思。

拆得三五招,慕容复喝一声:“去!”松开梅超风肩头,抓住背心,将她一把提了起来,抛向场外。

变爪为掌,手臂圈回,抽出腰间折扇作判官笔使用,扇头轻翻,一招“烟霞满纸”,向青袍怪客胸口点去,为他一掌格开。

此时遮住月亮的半片残云已然散开,月光极亮,将一座花木扶疏的江南庭院映得如同浸在水中,溶溶月色之下,两条人影缠斗在一起,难解难分,一个青衣襟袂飘洒,袍袖翻飞,宛如神仙,一个白衣沐着月光,身姿轻灵,冷若御风。两人的武功皆是轻灵飘逸,举重若轻的路数,棋逢对手,此刻中间没了梅超风作缓冲筹码,斗得更无后顾之忧,看得江南六怪同陆冠英心悦诚服,俱想:“原来他武功如此了得。”陆庄主神色却愈发惊讶,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