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认出是悬崖上梅超风练功之物,吃了一惊。心忖:“此物怎生到得这里?”
转眼看去,陆冠英神情凝重,陆庄主更是面色大变,颤声问道:“这……这是谁拿来的?”说着撑起身来。两个少年少女却毫无惊讶之色,对看一眼,竟像早知此事必来一般。心中一凛:“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正想到这里,忽闻慕容复道:“你们两个,随我出来一下。”向主人告一句罪,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郭靖不敢违抗师命,同黄蓉起身跟去。
慕容复脚下不停,穿堂过院,走至外间第二重院落僻静无人处方停住脚步。郭靖亦随之驻足,不敢先说话,只于他背后垂手侍立。
黄蓉不明其意,笑眯眯地道:“你把靖哥哥叫了出来,怎么又不理他?”
话音未落,慕容复一转身,道:“我确有一事请教:梅超风的东西,如何会到了这里?”
他语气寻常,并不见如何疾言厉色,然而这么一句客客气气的话问出来,郭靖登时双膝跪了下去。
黄蓉心知纸包不住火,然而如何肯就这么老实招认,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慕容复面色微微一沉,道:“我刚刚问你话了么?”
郭靖见师父变了脸色,心中一惊。伸手轻扯黄蓉衣袂,要她不许说话,挺胸道:“师父,不关蓉儿的事,全都是我的错。你罚我罢。”
慕容复不怒反笑,道:“好啊,知道代人受过了。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郭靖一呆。正欲分辨,一个声音喝住他:“郭靖!”
一个高大身影随之大踏步走了上来,往郭靖黄蓉身前一拦,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来人正是萧峰。见他来到,郭靖黄蓉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复长眉一轩,似乎便要发作,然而萧峰抢先一步道:“你先不要动气,有话好好说。不管是什么事,至少先容人把话说清楚。”
不待他回答,转向郭靖,温然道:“好好说话,不许顶撞你师父。”他向着郭靖说话,眼睛却望着黄蓉,黄蓉会意,微微点头。
郭靖却不明其意,愕然道:“我怎敢顶撞我师父?”话音未落,被黄蓉掐了一把,掐在腰间,猝不及防,“啊唷”一声叫了出来。
慕容复虽在气头上,却也有一些绷不住。颜色稍霁,朝着郭靖道:“起来说话。”
郭靖听师父这句话意味,似乎气已经消下去大半,心头一热,应道:“是。”急忙起身。然而他并非当事人,口才又着实甚劣,颠三倒四,说了后头忘了交待前头,只听得慕容复连连皱眉。萧峰见状道:“黄家姑娘,还是换你来说罢。”
黄蓉心知再隐瞒不得,遂道:“穆家姊姊来找心上人啦。我……我便助他们见了一面。”将自己夜助穆念慈前往探视完颜康一事说出。
慕容复道:“他没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黄蓉这次不再好意思隐瞒,道:“他告诉穆家姊姊了,他是来帮金人送信的。他要穆姊姊去见史丞相,说是要是让蒙古的使者先到了临安,和宋朝君臣见了面,可对大金国大大的不利。”将那天完颜康的话学说了一遍。
慕容复听完一言不发,负手来回踱了两趟,驻足叹一口气,道:“你们可知道,此举是给陆庄主添了灭门的麻烦?”
黄蓉倒吓了一跳,同郭靖互望一眼。她那日助穆念慈探视情郎,又令完颜康多受两日阶下囚的苦头,一是儿女心肠,二则是因了父亲向来痛恨金人,一派天真烂漫,光明磊落,并无半点心机。如何想得到这许多?
道:“就算梅超风来了,你们都在这里,何至于打不过她?”
慕容复道:“不错,我同萧峰刚好在这里。可是倘若我们不曾向南来呢?又不曾刚巧遇见陆庄主呢?”
黄蓉小嘴一扁,道:“七公同你教咱们的本事,正好在她身上试试。”
慕容复道:“这是你说穆家姑娘不肯接完颜康给她的金印,不肯去给金人报信。姑娘,你可曾想到,倘若穆家姑娘真去找了史丞相,届时惊动了朝廷,来救金国钦差,陆庄主固然统领五湖,到那时候恐怕也没有办法抗衡。倘若今日来的真的只是梅超风,那可算得陆庄主一家的大幸了。”
他说得极平淡,不似责难,然而一席话只听得黄蓉暗暗心惊,寻思:“这一层我不曾想到。”她自打出生以来便被黄药师宠得无法无天,从来无人说过她半句重话,虽知慕容复说得有理,心中却仍有诸多不服,然而垂了头不再反驳。
郭靖见状踏上一步,恳然道:“师父,这事蓉儿同我说过。她脾气如此,我也不愿意同她争,不过那时我就想好了,陆庄主对我们礼遇有加,倘若他庄上遇到危难,我自当全力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