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二人去路的正是灵智上人。他神色恭谨,双手合十,深深地打了一个问讯,道:“阿弥陀佛。公子同萧大侠离了大漠,远赴中原,王爷早就得了消息,只可惜公务缠身,未及置酒郊迎,怠慢了二位嘉宾,恕罪恕罪。”
萧峰同慕容复对视一眼,二人心中俱生警惕,心想完颜洪烈消息竟然如此通达,定然是在蒙古人当中安插了眼线密探。
灵智上人续道:“不想今日竟于中都邂逅,何幸之有?适才同公子高徒切磋功夫的,正是王爷的独生爱子,我们都唤作小王爷的,单名一个‘康’字。昔日有幸同公子大漠一战,刻骨铭心,不敢有忘,适才见公子出手,老衲便认了出来,这才急忙赶来恭请二位留步。”
慕容复不冷不热地道:“原来这叫‘切磋’。恕在下孤陋寡闻,却不晓得刚刚彭寨主出手的杀招原来也可以称作‘切磋’,受教了。”他不识彭连虎,但听柯镇恶描述过此人名号模样,适才又听他同王处一对答,自报家门,遂对上了号。
灵智上人微笑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切磋两招是常有的事,即便有个小磕小碰,也万万不至于伤了和气。彭寨主也是王爷府上的贵客,有眼不识泰山,适才对公子高徒多有冒犯。待回头到得赵王府上,王爷少不得要他向诸位赔礼道歉的。”
慕容复闻言皱眉:“赵王府?”
灵智上人躬身答:“此次诸位一同履京,也算是莫大的缘分,王爷吩咐了,不管是请得动也好,请不动也好,务必邀得公子至王府盘桓数日,以尽地主之谊。”说得客客气气,礼数周全,然而话里话外之意,已然隐现峥嵘。
慕容复略略挑一挑剑眉,淡淡地道:“哦?如果我不想去呢?”
灵智上人恭恭敬敬地道:“公子久居大漠,想必有所不闻,完颜王爷的封国国号名‘赵’,都城正在中都。封国方圆数千里,无不以王爷马首是瞻。适才小王爷同令高徒是一场误会,贫僧已代为解释过了。小王爷吩咐,要我等务必将二位延请回府上,一是代父亲接风,二是为此事道歉。等二位来了,回头再将令高徒延请至府上,同公子师徒相见,大家不打不相识,把话说开,平息这一场误会,也不枉小王爷这一番苦心安排。”
慕容复愈听下去,脸色便愈发阴沉。
待得他说完了,微微冷笑,道:“你们以为能拿郭靖来要挟于我?”
灵智上人道:“公子言重了。这实在是小王爷的一番拳拳孝心,不干王爷的事。不过王爷之前也说过,倘若公子实在不肯赏脸的话,有一句话要老衲转告。”
慕容复沉着脸道:“请讲。”
灵智上人道:“王爷说,有这么一句诗,想必公子熟知。”说罢吟道:“‘四海鼎沸中山颓,惟有德人据三台’。”
慕容复吃了一惊。
灵智上人见他色变,不再催促,只静待他反应。
慕容复沉吟片刻,脸色缓和下来,道:“既承宠召,敢不辱命?有劳上人带路罢。”他说这话时不瞧灵智上人,眼神却望着萧峰。萧峰会意,微微点头。
灵智上人面露欣然之色,躬身道:“请。”
在这中都寸金寸土之地,赵王府居然临着一片风光秀丽的海子而建,朱红的大门之前左右旗杆高耸,两头威武狰狞的玉石狮子盘坐门旁,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势派豪雄之极。
进得门来,忽听得鼓乐声喧。慕容复微微皱眉,未及说话,灵智上人察言观色,抢先道:“二位一路奔波,想必劳累,今天王爷便不敢擅自安排下酒席,还望恕招待不周之罪。”
慕容复道:“王爷费心了。原本不必。”
此时锦衣随从已然将坐骑连同行李带到。似管事模样的一个吩咐道:“二位爷的马匹,你们牵去洗刷,好生喂养。住处王爷早已安排下了,行李回头送过来。”
他走在前头,领着三人,一路穿回廊,绕画楼,走了好长一段路,柳暗花明,绕过一带花墙,眼前忽而现出一处清净别院,北房三槛精舍,以抄手游廊同南房连通,一明两暗,动静相彰。王府处处富贵庄严气象,这五槛精舍却清净朴拙,不事雕琢,毫无烟火气息,窗楹以黄杨紫檀雕成,院中陈设一座玲珑剔透的太湖石,周遭木药围抱,槛外几株白梅绽吐芬芳,修竹盈盈。时值残冬,北国景物肃杀萧索,院中添了这一径修篁,却满眼却皆是沛然绿意。
那管事的察觉到慕容复眼光,笑道:“竹子到了北方,室外难以渡冬。这是全靠了西山引来的一泓温泉,才种活了这一丛竹子,整座中都城里绝无仅有,恐怕就连皇宫大内都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