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诧道:“我瞧着怎么像靖儿的马?”
慕容复皱眉道:“不是像,分明就是。”
牵马的人并非郭靖,却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作乞儿打扮,满脸煤黑,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睛。萧峰只觉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思索片刻,猛然想了起来,脱口而出:“这不是张家口客栈外见到的那个小叫花子么?”
二人对望一眼,俱觉事有蹊跷。不知是这少年盗了郭靖的马匹,还是将他的财物抢夺了来,倘若是后一种,则郭靖的安危恐怕也成了问题。
口中不言,但心中俱已生出担忧不安之意。萧峰道:“跟上去瞧瞧。”一拽缰绳,赶了上去。
缀在少年身后行出一段路,那少年似有所察觉,往后瞥了一眼,加快脚步。只见他脚步轻盈,竟而是身怀轻功模样。
若即若离又行出一段,那少年见摆脱不掉,忽而将身法路线一变,专拣热闹地方,往人群中东一蹿,西一钻,不多时引领着二人来到了一条长街之上。听得前面人声喧哗,喝彩之声不绝于耳,围着好大一堆人,呐喊鼓劲,呼喝得格外起劲,不知在看甚么。
萧峰瞧清楚了这些闲人瞧的是甚么热闹,大感意外,“咦”了一声,诧道:“那不是靖儿么?”
此时天色阴沉,空中零星飘落几点雪花,被朔风吹得于空中上下飞舞盘旋。天阴欲雪,这一群闲人却贪看热闹,哪一个都舍不得走开,他们围成一圈,中间空出老大一块地方,地下插了一面锦旗,白底红花,绣着“比武招亲”四个金字。
一名妙龄红衣少女并一名中年男子立于旗下,中年男子衣着寒素,两手手背鲜血淋漓,显见受伤不轻,少女玉容惨淡,双目含泪,正替他包扎伤口。场地中央,一名衣着华贵的俊俏公子同一名高大魁梧的少年拳来脚往,斗得不可开交,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郭靖。
于此地乍遇郭靖,二人俱是一怔。转头去寻适才那名少年,早已连人带马消失于人群当中。
此时场中情形忽变:只见那公子手臂一甩,锦袍猛地飞起,罩在郭靖头上,跟着双掌齐出,重重打在他肋上。郭靖虽受重击,却临危不乱,双脚鸳鸯连环,左起右落,左落右起,砰然两声,那公子左右腰上均被踢中,两人齐向后跃。郭靖将罩在头上的锦袍甩脱,向对手怒目而视。
那公子中了两腿,勃然大怒,身形一晃抢上,二人又战在一处。这一次他一路抢攻,打得郭靖措手不及,落了下风,脚下一勾,扑地跌倒。
见郭靖吃亏,人群中几名锦衣人嬉笑起来,这些人衣着华贵,面色不善,看样子似富贵人家的恶仆。只见那公子拍了拍衣上尘土,冷笑道:“凭这点三脚猫功夫就想打抱不平吗?回家叫你师娘再教二十年罢!”
郭靖一声不响,吸了口气,在胸口运了几转,疼痛立减,说道:“我没师娘!”
那公子哈哈大笑,说道:“那么叫你师父赶快娶一个罢!”
郭靖正色道:“我师父爱谁,娶谁,那是我师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左掌划了个圈子,右掌向外击去,“呼”的一掌推出,掌风凌厉,将那公子的衣带震得飘了起来。这一掌出手不凡,那公子虽然嘴硬,却也不敢托大硬接,向后急跃闪避。
慕容复面有诧色,惊异中隐含赞许,偏头向萧峰瞧了一眼。察觉到他目光,萧峰含笑道:“你瞧他练得如何?够不够出师的资格了?”
慕容复道:“你是甚么时候将这套掌法全数传授于他的?我竟然全不知道。”
萧峰道:“自从决意回南,靖儿的功课都荒疏下来了,无人督促。我便趁这段空档,将一套廿八掌统统传了他。”
慕容复点了点头,道:“也未免太心急了些。火候是还不到,架势倒已经有个样子了。”
萧峰道:“这套掌法你是知道的,后十招过于繁琐,威力远不及前十八掌。当年我于仓促间传给义弟虚竹,只教了他廿八掌中的前十八式,也不知道如今下落如何?普天之下,除了我,恐怕就只有靖儿一个通晓这后十式了。”
慕容复道:“降龙掌法,大道至简,同郭靖练武的路子颇为契合。如今你有他做这套掌法的传人,再理想不过。”
此时雪渐渐下得紧了,萧峰无意间扭头一望,慕容复衣上、发上皆沾了零星雪粒,心中微微一动。想替他拂去鬓边雪片,手甫抬起,刚巧慕容复朝这边望来。萧峰的手停于半空,不上不下,这一下便伸不出去。
微觉尴尬,收回手,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你头发上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