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冷眼瞧着主仆两个,并不作声。黛玉更是不愿与宝玉亲近,但如今她为东道主,不得不道:“难为袭人费心了。”如此,袭人方整理完宝玉的衣裳,向两个姑娘行了礼,退出去了。
黛玉心中暗道,莫怪琏嫂子说袭人是个忠仆,伏侍老太太时一心一意,伏侍宝玉时眼里亦只有他一人。
喝了口茶暖暖身子,宝玉才道:“你们方才可说了些什么,如今只继续罢,可叫我也加入进去。”他对姐姐妹妹都是上心,闺阁中的谈话也总是不愿错过的,无事可做是尚要寻得花草材料给姊妹们做些胭脂水粉亲近,何况今日。
宝钗可不愿让宝玉知晓了此事,他是个最怜香惜玉的性子,香菱又生得好,叫他得知了,少不得得发一回狂病,闹到老太太那是免不了的,徒增不少麻烦,便只道:“能说甚么?无非是闲谈几句罢了,没有话头可接的。”
宝玉不肯,磨了她几句,见她确实不松口,不愿意惹黛玉同宝钗不喜,便也不纠缠了。
一时无言,几个人寂然喝过一回茶,屋外还是积雪增寒,屋内已经烘得暖暖的,倒是有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意境。宝玉便道:“想我年后也要回学堂去了,只怕日后如此相处倒是少了。”
宝钗闻言,反而笑道:“如此倒也不差,我向来知宝兄弟对我们也算是用心的,你去学堂也是日日回来,不会叫人生疏了去。你若如此用心,在外头大事上也合该做功夫,不只叫家中长辈见了高兴,于姊妹而言也是又添了一份体面。”
黛玉也道:“是了,宝玉表哥不说做出如何一番大出息,也须仔细读书,好叫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呢。”
这宝玉本是带些黯然意味说话的,未见得她们有些怜惜悲感之态露出,只听了她两个的一唱一和,心想:我平日只与姊妹们做些作诗赏花之事,日日都是风流快意,家中人见了,除了父亲,也没有哪个是说不好的,如今她们一说,我好似便要撑起门楣一般,我自知做不成这块料的。
又思及连日里黛玉并不很与他亲近,倒是很和悟空这个和尚相处的来,更是气愤,难不成那和尚倒做出了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吗?倒从不见黛玉跟悟空说些什么学个安身立命的本领。如此说来,倘若没了如今满壁生辉、姊妹亲近,他倒还不如出家做个和尚去,省的日日麻烦至此!
宝玉想着,嘴上便不平起来:“我本以为你们都是超凡脱俗的清净人物,没想到一心还是经济仕途。如今有得一家子和乐无穷,平生快意,我倒愿意将一生事业付诸一流,与姊姊妹妹亲亲密密才好。”说罢,愤然起身挥袖而去。
徒留宝钗黛玉两个相顾哑然。
良久,黛玉方道:“我本以为他要上学堂,已经是预备着担下家中职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