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数日后, 弘曦才这才终于明白了阿玛当日那番话的含义。
康熙四十四年,老爷子这厢才刚回京不久,一日早朝之上, 都察院设左都御史, 即将致仕的老大人尼莽古便不声不响的爆了大雷。
“臣尼莽古遥禀,兵部侍郎那喇兴辉视国器如私库,自三十七年初任始, 七载以来不止多次行以次充好之事, 且欺上瞒下,以此勒索下官者可谓罄竹难书。”
“ 广平知府图儿佳萨哈贪婪成性, 于四十三年五月下旬, 借为陛下生庆之名,竟强行要求广平府内十余名商贾向其进献宝物若干………”
“四十一年九月,云贵总督舒穆禄阿克墩之子, 舒穆禄琪恪强占当地乡绅之妻周氏, 致其夫妻二人含冤而死, 事后以免东窗事发, 竟丧心病狂假辖内数名土匪火烧周家,可怜那周家上上下下几十余口,竟是无一生还………四十三年, 西大营左卫将军喜他拉玉恒………”
随着老大人略显苍老的声音, 空荡荡的金銮殿可以说落地可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抖落出来的官员上至封疆大吏, 下至五品郎中竟足足有数十之多。
众官员们不动声色的拭了拭额间的冷汗, 几乎不敢去瞧上首万岁爷是何表情。而大殿之上, 那些被点了名儿的更是两股战战, 几欲跌坐在地………
眼前这位尼莽古大人就任都察院数十余年,素性刚正不阿,更是打从先帝时期便颇有声明,实打实的两朝元老。如今又言之凿凿,谁也不会怀疑其奏折中的真实性。更何况,随着折子递上去的,还有那一张张实打实的证物……有些心眼通透的已经忍不住去瞧那位大千岁的脸色了。
若说眼前这些人身上有什么共同点,那便是几乎无一例外,早前都是受这位直郡王举荐过的。想到江南那场官司,还有殿前那位老道神在的太子爷,众官员更不敢随意出声了。
不过还别说,即便是有人刻意为之,这郡王爷老看人的眼神儿,还真不怎么好的样子。众大臣心下暗道。
这般证据确凿之下,便是直郡王一系再如何想要挽回,如今也已然无济于事,就连素来极擅口舌的胤禩,这回都聪明的没有说话。甚至细观之下,竟还有些乐见其成之意。众人之中,唯有太子胤礽,自始至终面色都没变动过。
上首康熙爷眸光深深,不动声色间已将殿上众人表情收做眼底。
这些人最终还是作为犯官被压了下去,留待三司会审。
早朝结束,胤禔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了,早不复前些时日那般得意的大千岁模样,铜陵似的大眼睛瞧着一旁胤礽的眼神儿更似要吃人一般。众官员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丝毫不敢多做停留,一众知天命的老大臣们,这会儿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步子竟迈的比那小年轻还要大些。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金銮殿外便空置了下来。
“好你个胤礽,真没想到啊,连督察院左督御史都任你挥指,也不晓得这会儿皇阿玛又是如何想法?”哪怕吃了这般大的亏,胤禔依旧高昂着头,嘴上不饶道。好似这般,他此时便没输对方一样。
胤礽单手覆后,微微停下脚步,侧眼瞧着从小到大一副表情好似都未曾变过的大哥,明知场地情形皆是不对,但胤礽此刻仍有些好笑道:“大哥说笑了,尼莽古大人秉性如何士林皆知,如何能是孤能指使的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