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说,打眼瞧过去,光这氛围,便挺令人讨喜的。对弘曦这个宫中常客来说,往日委实肃穆的过分了。

不过年尾要忙活的也不少,明黄色的御案上方,没有哪日不是高高几大摞折子。弘曦小小一人儿,也就比桌子腿高上那么一丁点儿,有时候趴在桌面上,另一头大臣们等闲都瞧不人影子。

这机缘巧合地,倒也教他听得了许多个出人意料的官司。平日里瞧着一脸粗莽,不拘小节的兵部尚书又在他玛法这儿暗戳戳的哭穷了。顶着诺大个塞罗胡子,铜陵似的大眼睛,一脸委屈的模样委实一言难尽。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老爷子的眉梢好似微不可见的抖了抖。随后一双眼睛几乎没从手上的奏折上离开过。临过年了,他家大伯瞧着模样似乎想把一年的“小报告”打个干净,连他这种不通朝事的小娃娃都听得出对方言语中的针对之意。不晓得老爷子心里如何做想,反正他是替一旁依旧温和儒雅,浑身上下写满了有容乃大的二伯伯心塞不已。

大过年的,有这倒霉兄弟,真够够的。

这满头的官司,弘曦早先还想着要不要避讳一下,不过既然老爷子不大在意,弘曦也就悄摸摸地收回了小胖腿。反正这段时日,朝中也无甚大事,之所以忙成这般,多半有赖众大臣扯皮为多。

例如现在。

透过奏折间的细缝,弘曦隐约可以瞧见他阿玛那张沉着的脸,都已经快滴出墨汁儿了。看样子,他家阿玛又跟九叔杠上了。

户工两部之间本就业务牵扯颇多,如今又有了九阿哥这个滚刀肉,这不,还没说几句,这位便已经喳喳上了。

“四哥,弟弟我这辈子,什么都吃的,就是这亏,抱歉了四哥,弟弟可是万万受不得的!”

胤禟重重地抚了抚袖口,瞧着一旁人极是不满道:

“合着早些年便有的惯例,今年到了弟弟这儿,平白便要削减大半儿,也不晓得这是哪门儿的道理。光是年前这祠堂修缮要花费的费用,都不止这点子了……呵,四哥这是糊弄小儿呢!”

九阿哥言罢冷哼一声,直直跪倒在地,一副擎等着皇阿玛做主的模样。

一旁地胤禛也不多说,直接黑着脸将今年工部报上来开支一一念了出来。随着一项项数据报出,便是脸上首的康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诚然今年因着新型石灰泥之故,水利上支出确实大了些。这些老爷子心中早有预料,然这明晃晃的数据摆出来,依旧教人听的心口一凉。

“皇阿玛,户部账上余钱已然所剩无几,各部门缩减开支已然势在必行!”

胤禛猛的上前一步,关乎钱袋子,这会儿也顾不得老爷子脸色如何了。这点子库存,外头稍稍有个天灾人祸的,便要大动筋骨,如何能轻易让这些败家的给霍霍了。

御案上,康熙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瞧着底下一人一句不可开交的两人,索性大手一挥,打包将俩倒霉儿子一道给赶了出去。

康熙四十四年便在众人扯皮中缓缓到来。到底顾着国库空虚,今年本要大办的年宴倒与往年无异。胤禛还没来得及松了气,谁曾想,老爷子竟又大手一挥。翌日在朝上便直接发布圣旨,大意是他老人家开春预备巡幸江南,体察民情。卿等早些回去准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