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万岁爷心底对他没那么信任,或许万岁爷担心真相一如圣心最害怕的那般,既然临行前一再叮嘱胤祥不可冲动行事,给的权限也不高,他虽有心,却也不能僭越,如此已算是办了正事,他抿了抿唇,将花瓣收拢在掌心,起身往茶楼外走去。
这一日,正好是常姑娘的忌日。
缘悭一面,已是九个春秋,伊人逝去七年,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自为她扫墓上香。
路过酒坊,心事重重地要了一壶上好的东阳酒。踩着橙红的夕阳,拎着酒半是迷醉地往常家祠堂方向走,胤祥心里多少有些胆怯。
毕竟这一回,他想向心中的那道白月光坦诚一个秘密,做一个了断。
跨过一座小桥,远远望见常家祠堂笼在一团乌沉沉的颜色里,门口挂着经久的白灯笼,蒙了一层灰,不知多久没再亮起过了。
天色昏黑下来,好在他随身带了火折子,推门而入,是一片柏木陈设,与京城的祠堂都不一样,这些柏木柱子和桌椅上都刷了桐油,黑得发亮,案上摆了几块灵位,看不清写了谁的名字,再往上,月梁后面似乎挂了一块很大的匾额,勉力辨认了一会,方能看出是“为德是依”四个大字。
他先前打听过,常知府前些年就辞了官,回横塘老家做生意去了,这祠堂大概无人打理,角落对着些凌乱的纸钱,绕过侧门,一片开阔的土丘上,耸立几块石碑。
似乎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引导,胤祥径直走到最新的那块小碑边,低头细瞧,那碑上果然刻着“常氏女之墓”。
他眼波微动,倚着那墓碑慢慢坐下来。
“…这是我第一回 来看你,那个下着雨的夏夜,我没想到那一句再见,与你既是生离,也是死
别。"
他不知说什么,只好抿了口酒,“你在那边过得好么?那时……那时我曾经想过,若是能得汗阿玛欢心,便去求他让我迎你为嫡福晋。“
没人回答他,过了好一会,胤祥才张口,“可是苍苍定数,竟让你我天人永诀。”
四周浸上来一丝凉风,呜咽了一声。
酒意漫漫地爬上来,爬遍他全身,眸中泛红,声音亦是不自觉地低哑下去,“死亡也并不是忘记,我从前每每去弘慈广济寺,总会忍不住去恳求菩萨的慈悲,在梦中,在拥挤的街道,在空无一人的深巷,期盼能有轮回,期盼你会出现在某个角落,期盼这一切都是谎言,可后来…汗阿玛给我指了婚,她…妙玉是是第一个让我彻底忘记的人,让我不再惦念着对你的这份期盼,你可会怪我薄情?”
他咬了咬牙,扭头向那不会说话的石碑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