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妮娜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让贝西住进来,她的回答是“她每天都在茶水间和厕所隔间里偷听时尚界的各种八卦,然后回来讲给我听,这还挺有趣的”。那时我简直无法把她描述中的这个人和我记忆里那个带着巨大墨镜,妆容精致,表情冷酷的女人联系起来。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喃喃地问,而贝西好像被我的话激怒了。
“你觉得你很了不起,是不是?”她猛地伸出手抓住我的头发,我整个人被揪得向后仰去——我试图把它们拯救出来,但任何动作都只会让头皮被拉扯得更疼,我只好暂时配合她的动作。“你是怎么讨那个法国女人(她原话中使用的并不是“女人”这个单词,但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在这里准确地将它复述出来)欢心的,嗯?给她当女仆?还是像个小丑一样逗她笑?或者你们本来就是一路货色,只要站在那搔首弄姿,就能让别人把房子租给你?”
“我不明白……”我勉强跟上她的思路,从这段充斥着恶毒咒骂的混乱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词。“如果你不喜欢妮娜,干嘛非要住在这儿呢?”
“你住在这儿就是为了和她交朋友,你真高尚啊;可是有没有人想过我?我本来可以一直住在这儿——即使得拼命讨好她!我可以省下一些房租预算买衣服,就为了不被她们背地里嘲笑‘穿便宜货’!然后你就出现了,你什么都没做就毁掉了我所有的计划。我来伦敦就是为了这份工作,现在我要因为没钱买香奈儿被辞退了,而你居然站在这里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贝西的面孔被愤怒灼烧得像烧红的烙铁一样滚烫,而我则彻底茫然了。我无法坦然地说出“只是因为我运气好”,就像我无法确定我是否真的毁掉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命运,一切究竟是谁的错?在这一刻我迫切地想要为这些纷乱复杂的思绪找一个倾诉的出口,这世上曾有一个人能够听完它们,容忍我混乱的、毫无逻辑的表达能力。
然而我们已经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多么可惜。
当我正陷入不可自拔的低落情绪中时,在房间中寻宝的那个男孩突然愉悦地吹了个口哨,然后用仿佛恶作剧得逞的语气说:“看看,这小妞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我抬头去看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个小玩意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熟悉的金色圆环。正是我回到福克斯参加舞会时,海蒂送我的黄金臂环中的一只。我很确信我在离开之前将它们留在了海蒂的房间,那么它是什么时候回到我行李箱中的,又为什么只有一只?
“还给我。”我喃喃地说,然而没有人理我。
“挺漂亮的,这能卖多少钱?……等等,还刻了字?”他把手指伸进臂环的内侧开始摸索,缓慢地辨认道:“——阿罗?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