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儒对屋内高廉的亲兵说:“给你们大将军换个新杯子来,把酒擦了。”
高廉手上溅满了酒液,酒水正顺着他的手和桌沿淋淋漓漓的往下滴落。
谢云儒淡然自若,丝毫没被高廉突然的暴怒扰乱些许。
酒液在手背上发凉,高廉从亲兵手里抢过棉布,看似随意,实则细细的擦干手,道:“我一时激动,还望国舅爷见谅。”
“大将军平日受了太多委屈,这时候发作出来,也是信任我的缘故,这算什么。”谢云儒轻飘飘把这事揭过。
亲兵们收拾了残酒,又换新的上来,高廉挥手:“你们都下去罢,让我和国舅爷自在些说话。”他特意在“自在”两个字上放了重音。
谢云儒见状,也让自己的随从下去。
两个人面前的酒杯都换了新的。因亲兵还未来得及斟酒,高廉就让他们都下去了,因此酒杯中仍是空的。
谢云儒要提壶自己倒酒,被高廉先一步把酒壶拿在手里,笑道:“哪儿有让客自己倒酒的理?我高廉人虽粗些,却还不是不知礼的人。”
又各自坐定,高廉也不再痛饮借酒装疯了,只一口一口慢慢喝着,问:“我有一事不明白。国舅爷,你说我高廉这辈子靠着西宁郡王府,他家要倒,我少不得要再找门路。不然从此单打独斗倒是好说,万一再背上背叛旧主的名声,不但我会有难,只怕整个高家从此在军中都再难出头了。”
谢云儒要说话,被高廉止住。
高廉笑道:“国舅爷也别说什么会替我瞒好这些话。我是做宁西大将军的,处置安修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绕不过我去。就算你们说与我无干,也得看天下人信不信,‘四王八公’都信不信。”
现在的高廉和一刻钟前的高廉几乎是两个人。
不过谢云儒知道,高廉一开始的粗俗无礼,不过是为了掩饰和试探他,顺便打压他而已。
此人的军功虽然是假的,可若无这份心计,只怕西宁公也不会特意提拔他。
谢云儒笑问:“大将军说有一事不解,到底是什么?”
高廉笑道:“我高廉出身低微,只能依附于人,可谢家早已是皇后娘家,太子殿下也快立了一年了,地位稳固。谢家还缺什么,是我高家能给的?”
谢云儒向前倾身,直视高廉的眼睛,说:“大将军,我也不瞒你。谢家虽然是皇后母族,到底比不得京中诸位王公,故旧门生遍布天下。承恩公三个字是虚封,不过一代,并无世袭。谢家甚至还没出过二品以上的大员。我兄长之妻梁氏娘家也不过普通读书人家,出过几个穷官儿罢了。拙荆的娘家颜家也和梁家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