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下午就有了一件事。平儿和人打听清楚了,忙回来告诉王熙凤:“二奶奶,老太太叫了袭人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又请了二太太去。袭人出来的时候眼圈儿红红的,谁问都不说话。”
可王熙凤只淡淡道:“还能是什么?必是老太太知道了袭人和宝玉的那件事儿,所以叫过去问。偏袭人服侍宝玉实在没得挑,老太太想撵她又舍不得。大约是和太太吓她一番,让她尽心服侍宝玉几年,以后许她做姨娘罢了。”
平儿叹道:“或许真是奶奶猜的这样儿。”
王熙凤笑一声儿,说:“罢了,你别操心了。我已经好了,只等琏二哪天出去。你担心我,不如替我拦着他些儿,我着实不想看他。”
有王熙凤这话,平儿虽然为难,贾琏这几日偶然回来一两次,也都说王熙凤或睡着,或身上不舒服,尽力不让他见到王熙凤。
贾琏外头有娇媚柔顺的新妻,才娶了几日就有国丧,后面又是贾敬离世,刚回京不到一月,正是‘小别胜新婚’,和尤二姐更热乎了,劲儿还没过去,在王熙凤这里的心自然更淡。
他本不喜王熙凤厉害妒忌,又因王熙凤小产伤了身子,下红不止,养了半年还未见好,早以为王熙凤是再不能生育了。是以这几日他总见不着王熙凤,并不以为异,反而觉得是王熙凤死期或近的缘故。
他心中又觉得痛快,又遗憾王熙凤若死了,他就不好再借王家的势。但王夫人也是王家的女儿,贾家终归和王家是姻亲,也不差太多。
回到尤二姐处,他不免把这话说出来几句,笑道:“等凤丫头一死,过上一年,我就把你接进去。”
尤二姐听了,心内自然愿意[注1]。在外面住着虽好,终有隐患。不提贾琏将来变心如何,便是这一二年有了孩子,生在外头,没名没分,也不过是外室生子,连庶子都不如的。
这半年里,她和三姐儿同贾家的小厮打听了不少贾府里的事。那起小子们对管家的人自然没有好话,正房奶奶在他们口中妒忌,其实也未必如此。便是真妒忌,她以礼待她,她能怎么样?若她能顺顺当当进府里去自然是好,若不能,也要想个什么法子才行。
三姐儿以前总说,这事不告诉姐姐不妥。那时她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若是姐姐知道,她想进去,是不是会顺当些?
贾琏在身旁睡着,尤二姐心中盘算不定。
她又想到三姐儿这些时日对二爷还罢了,对大爷和蓉哥儿再没有好脸色。大爷蓉哥儿一时不计较,长久怎么是好?或是怎么让二爷劝一劝大爷,早日让大爷撒开手,把三姐儿好好的聘嫁了罢。
第二日起来,贾琏往铁槛寺去寻贾珍贾蓉,并问一问他们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要办。
尤二姐得了空,便找尤三姐问:“你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先告诉我,我去求二爷,让你也有个结果才好。”
尤三姐不答她的话,反问一句:“姐姐问明白我的心意,就不会等珍大爷来了吃酒,你带着妈走了,留我一个人恶心?”
尤二姐红了脸,低头道:“我也是没法儿。我嫁了二爷,怎好再去陪大爷吃酒?万一二爷来了,看着不像。谁知你这么不愿意,推桌摔碗,我早知道,就不让你留着了。”
尤三姐冷笑:“姐姐又不是第一日知道我的心,何必这么说,倒没意思。我实话告诉姐姐,我虽然和他们没什么,还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可姐姐的名声早就坏了,我当然也没什么好名声。在外人心里,我和姐姐是一对儿粉头罢了。咱们是姐妹,我和姐姐没什么好计较的。我便要走,也得看姐姐平安从凤奶奶手里活下来,才敢走。不然以姐姐的性子,被人吃了怕都不知道!”
尤二姐面上过不去,叹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