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漠视冷言和太上皇的打压仿佛都只在昨日。
现今终于是皇上的天下了。
但难道上皇是生来如此善变多疑喜怒无常?三四十年前, 上皇和现在的皇上同样年岁时, 焉知不是满心为国为民, 想让朝廷清明, 百姓富足安乐。
父亲的探花便是上皇亲点的。在上皇退位之前,父亲不论在京中还是被调出京外历练,都是上皇看重着意培养。
现在对林家极好的今上,不是也曾玩弄权谋,让林家除去甄家,而不顾父亲的处境安危和结果?
她不能对封建社会的皇帝抱有什么美好的想象。
林家和她能有今日, 最多只有一半儿是因真功实绩, 主要原因还是“站队”成功。
如今上皇离世, 今上没有了压制的人,还会对谢家林家如此信重吗?
几十年后,他会不会也像死前的上皇一样,猜忌儿女功臣,敏感乖张,甚至于冷血无情、父子相残?
李志恩等检查上皇遗体毕,上皇确是因年老体衰,更兼常年服食丹砂而崩,非是别因。
齐煜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感受到了身后忠顺亲王淬着怨恨的目光。
他并不在意,只要他这仅剩的皇弟这些年没被酒色伶人把脑子也掏空了,还有半分曾在父皇面前装乖讨巧的聪明劲儿,就不会现在发难。
皇弟肯一世做一个平安富贵亲王,他也不介意留他一命。
皇上已登基数载,上皇驾崩,并无遗留皇位继承人等问题。忠顺亲王、长公主们和太妃们早便痛哭出声,林棠也跟随众人一起叩下头去。
接下来前朝的事便与林棠无关。
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搀扶着谢云雁在临凤殿前下辇,看着她九个多月将要生产的肚子,林棠不免担忧。
谢云雁也顾不得皇后仪态了,小心翼翼捧着肚子,被扶到屋内榻上坐下,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对林棠林黛玉说:“论理,这内宫的事本不该你们插手,可现下我实在没那么多精神,我、吴贵妃、昭仪昭容还有承柔她们都得去按制守灵哭丧,只得让你们在这里守着。你们不必管大事,只管把支取东西这样的事办了,就算帮我一个大忙。我把阿兰和周盛都留给你们。宫内的账册和对牌腰牌……”
“阿兰”,即谢皇后身边为首的女官,本该是凤藻宫尚书,现只是临凤殿侍中的赵玉兰忙把谢皇后所要之物奉在她身边的炕桌上。
谢皇后便指着几本账册和一盘对牌令牌接着说:“你们拿着,有人来回事回话,只管按例办了,有不会的问他们。阿兰,周盛,你两个服侍郡君县君,不得怠慢。”又专对林棠说:“若有趁此机会要作乱的,不必容情手软,一律打二十板子,捉拿了关起来,等我有空处置。有为难的事,派人回我。有人要请你们到别处去,一定要带足了人。麟德宫的带刀侍卫我留给你们四十个。”
事急从权,谢皇后将要临产却要办国丧,林棠林黛玉都直接应下。
谢皇后见她们不为难推辞,甚觉欣慰,说:“宫中不便,这两日你们先辛苦些,早来晚走,等我能腾挪开了,你们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