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牛痘到症状结束只需不到十日,咱们现在去找太太。”她叫上人,带着林黛玉就去找梁月安。
梁月安出身仕宦大族,自小饱读诗书,深明礼义,又随父母各地调动,身为长女,教导家中弟妹,见识并不居于内宅之中。
与谢云正成婚后,她上侍奉公婆丈夫,下抚育子女,无不做得尽善尽美。又因谢家家风,男子若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夫妻之间没有姬妾,她与谢云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常与谢云正商议家中之事,谢云正也不避讳把朝堂上的事告诉她,让她知晓情势变幻。
年近四十,梁月安逐渐察觉,那些在朝为官的大人们,有时候还不如她活得明白。但世俗不许女子出门抛头露面,女子要贤良淑德,温婉端庄,在家依靠父兄,出阁依靠丈夫儿子,若无男子支撑,便无法在世上立足。
反观男子,不拘出身来历,只要学得本事,文能科举入仕,武可上阵杀敌。妻子不贤,便能休妻再娶。男子不纳二色,能赢得交口称赞,但女子略有不甚,便于名节有亏。
圣人说,“良才善用,能者居之”,世上为男者其实不如女子多矣,可即便是宫中自小受各位大儒教导的公主,也不如一个草芥出身的男子能掌实权。丈夫不如妻子的也多了,但几乎没有女子能越过她的丈夫,真正成为一家之主。
三从四德、男尊女卑、夫唱妇随,这些也都是圣人之言。
圣人们是认为女子非人,还是认为不论本人能为如何,女子就该比男子低上一等?
还是说……因为“圣人”们都是男子,所以才不顾彼此,说出这些前后矛盾的话?
想得越多,梁月安越觉得无力。
她从未把她思考过的这些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谢云正和她的四个子女。
梁月安知道,女子在世上想要过得好,夫家和丈夫的选择是重中之重。
正是因父母将她嫁到了谢家,她才不似有些女子——比如皇后娘娘——过得看似尊贵,实则内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或是如她认识的几个女子一样,被夫家公婆丈夫拿住一些似是而非的错处,几乎明目张胆的折磨。
所以她教导女儿们,不管在学里学了多少男子该学的道理,也要表现得温婉贤良,还从宫内请来嬷嬷们,让她们学后宫阴私,人心叵测,又早早给大女儿选定了自家堂侄做夫婿。
梁家虽不同谢家一般,子弟几无蓄姬纳妾者,但清儿未来夫婿公婆的人品她都信得过,清儿真受了委屈,爹娘兄嫂也会护着清儿的。
还有二弟妹的娘家颜家也是极好的人家,明哲那孩子如此出息,两家虽还未定准,但她与二弟妹心中皆有了默契,若两个孩子合得来,将来给她们定亲成婚自是顺理成章。
可惜她看得出来,沁儿对明哲并无超出对兄长的喜欢,明哲对沁儿和对年节里见的别家亲戚的姊妹是一样的,谦恭守礼至极。
她本以为是两个孩子都还没开窍,可她两个新闺女来的第一日,她便发觉明哲看玉儿的眼神不一样。
原来这孩子的缘法竟在这里?
但明哲若真对玉儿有意,只怕这桩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